第1章 棲真觀(第2/3 頁)
兩邊都是我,不分彼此,才無法偏向任何一方吶!”封居士眸色深黯,彷彿想起了甚麼。
“這算甚麼?你不是高手嘛,也沒法做個了結?”
“沒有。”封居士的手指在棋枰上划動,棋局被打亂,棋子被歸作了黑白兩堆,“此局無解。”
道平幫他把棋子收進盒中,忽然好奇道:“封居士,剛剛屋裡那麼黑,這棋你是怎生下的?難道你根本不用看棋子的麼?”
“棋子本是可有可無,但這麼做可以活動手指。”封居士用力捏了捏自己枯乾的手。
細看之下,他那雙因貧血而泛青的雙手無時不在微顫,手指上似乎還有幾道深淺不一的傷痕。道平總想,若這雙手上沒有病痛,一定很適合執筆書事。
她將棋枰往後推了推,拉過藥罐,倒出一碗冒著熱氣的湯藥,放到封居士面前,然後一臉認真地審視了一番他的面容,點頭道:“你這幾日看著好很多了。”
眼前這人常帶病容,可道平仍覺他很好看:那雙丹鳳眼中有種不諳世事的純淨,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暈影,偶爾因拘謹流露出與同齡人截然不同的羞澀。
封居士頷首以示謝意,跟著伏下身子,小心地一匙匙飲起藥湯來。為免因握不住湯匙而將藥灑出,他總是把臉湊得離碗邊很近。
那湯藥味濃重異常,道平曾偷抿過一小口,那股辛辣苦澀使她當即五官移位,胃酸想嘔。再看封居士,竟能做到神色如常地小口慢飲,彷彿在品嚐一碗醇美的魚湯。
她也曾懷疑他是不是味覺不太靈敏,否則怎能若無其事地喝下這苦膽一般的東西?封居士的解釋輕描淡寫:喝了十幾年,已和喝水無甚區別了。道平不禁覺得,這人習以為常的事情中似乎沒一件是愉快的:孤獨,黑暗,苦澀,病痛,簡直和自己完全相反。
只因封居士的病反覆無常,剛有些起色,轉眼就加倍惡化,想來光是“你看著好很多了”這種話,她就已對他說過許多次。她不禁猜想,在過去的十幾年間,若有人同他講過類似的話,他也肯定早聽習慣了。
她與封居士不久前結識于山下的藥鋪。得知他姓封,表字何憂,來自閩中。在去北方辦事途中舊疾發作,無奈淹留此地。見鋪中藥材不夠新鮮,她乾脆把他帶來了觀中修養。她一直負責照顧久病的師父,想著多煎一人的藥不過舉手之勞。
相處中,何憂極少談及自己,但道平還是窺探到了他少許過往:譬如他受這病痛折磨已有多年,卻不知為何一直獨居。他從未談起家人,彷彿生來就孑然一身,雖已年過弱冠,此次竟是他十三年來第一次離開孤島,來到人間。
這樣長大的人,若變得偏執孤僻,經常怨艾憤懣,也是情有可原的。可偏生他性情溫和,目光純澈。長久的獨處使他性子難免有些冷淡和敏感,但稍加了解,便會被他渾然天成的真誠打動。更難得的是他不曾沉淪自棄,博覽群書,達學恰聞又謙遜不逞。
在道平眼中,何憂與她心底最敬重愛戴的師父十分相似,她都盼著能多瞭解他一點,所以偷偷存了私心,希望他的病別一下子好,而是慢慢地好,這樣留在觀裡的時日能久一點。
正好這時那四耳的狸貓吃完了小魚,搖擺到道平腳邊,紆尊降貴地蹭著,以示對她殷勤的褒獎。道平忍不住一把將它抄起,讓它毛茸茸的大尾巴在臉上掃來掃去。“對啦,”她猶豫片刻,終於還是問了出來,“前幾日我有事沒能來,你這一切都還好罷?”
何憂道:“茶莊上的工人都很關照我,想必是尊師的安排。我聽說他這幾日身子有些不好,現下如何了?”
“師父他又不舒服了?!”道平幾乎是脫口問道。
”怎麼,你還不知道?”
道平有些尷尬地點點頭,幾度欲言又止。過了一會兒,她忽然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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