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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他們的對話,看著越說越興奮的兩位師長,韓岡開始為下一科的明經科貢生們擔心了。有兩位鴻儒御史盯著,而且都是有資格成為主考官來主持明經科舉試,明經貢生將要面對的考試怕是前所未有的難度。要是聽到日後的明經比進士還難考,落榜的考生跑去叩闕喊冤的訊息,韓岡一點都不會覺得奇怪。
「對了!玉昆,」張戩比程顥早一步從對明經科考題的討論中回過神來,畢竟這裡不是討論事情的書房。想起還有客人在,他補救似的問著韓岡,「最後一道斷案,你方才說過判的是阿雲案吧?」
韓岡點點頭:「正是。」
「登州的?」張戩又追問了一句。
「的確是出自登州。」
聽韓岡如此說,張戩和程顥的臉色有了些變化,一齊問道:「玉昆你是怎麼判的?是流刑?還是絞刑?」
韓岡不知張、程二人對阿雲案的看法,但想來應該不會跟王安石一條路——也許為人溫和的程顥有些難說,但以張戩的性子,和他對綱常的維護,他肯定是支援大理寺的判斷,判阿雲絞刑。
韓岡與王韶王厚討論阿雲案時,是從司法程式上,來闡述自己的觀點——阿雲與韋高是喪期為聘,未婚夫婦的關係是非法的,不當以此為前提來決獄。
但在儒門弟子程顥和張載前面,他不好這麼說,因為此番言論已經近於法家了,而是最好要表現出自己的儒學水平。同時自己早早地看過有關阿雲案的朝報,這件事形同作弊,韓岡也不想承認。心思一轉,便不理法律條文,只往儒家大義上領:
「聖人之言,皆是以仁為本。阿雲未傷人命,罪不至死,故而學生判的是流刑。」
「以仁為本?」
韓岡為之解說:「仁為本心,禮為綱常法紀,而中庸為行事之道。仁、禮、中,這三個字,是學生近來讀書的一點體會。」
「仁、禮、中?」張戩輕聲念著,韓岡的觀點並不出奇,可單獨把仁禮中三個字提出來的說法,卻也不多。
「聖人之說本心是仁,一部《論語》,涉及仁之一字幾達百處。而禮之一事,夫子說得更多。仁和禮是名教之根本,也是聖人在茲念茲的兩個字。」
「那『中』呢?」
「『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中乃行事之法,臨事不偏、執兩用中,此為中庸之道。」
雖然韓岡說得很簡潔,甚至有些偏駁,但中庸的思想向來被程顥所看重,韓岡能看到這一點,並著重提出來,程顥聽著有些欣慰,不禁點頭微笑,不枉他這些時日的一番教誨。
韓岡的底子程顥看得很清楚,張載的這位弟子才智過人,善於為人處世,治事上亦有長才,但學問上卻有所不及,對經義只是囫圇吞棗,並沒有深入的鑽研。無有大道守本心,程顥便擔心這韓岡的才智會用到歪處去,故而他才不避嫌疑地悉心教導,希望讓韓岡日後不會走偏了路。
韓岡的論斷不算嚴謹,而且太過簡單,聖人之道,豈是三個字就能概括的?但韓岡在求學中,能有所思、有所感、有所發,在程顥看來,已是難能可貴的一件事情。韓岡的心性雖難以繼承張載或自己的衣缽道統,但若他能秉持「仁禮中」這三條行動處事,卻已不失為一君子。
韓岡見程顥點頭而笑,心中亦是一喜。這代表他對儒學理論簡單直接的歸納得到了儒學宗師的認同。
所謂「我注六經」,將經典往繁瑣裡解釋,一個「若曰稽古」,就能扯出十幾萬字的注釋,這是漢儒唐儒的習慣。而拋棄這些瑣碎的註疏,而直接取用儒家經典的原文來證明自己的觀點,以「我」為主,而不是以「經」為主,即「六經注我」,這是宋儒的做法。
在此時,重新注釋以《論語》為首的儒家諸經並不稀奇。泰山先生孫復便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