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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辦法欺騙自己,在這漫長的時光中,她沒有怨懟只有感恩。實際上,她的怨懟從來沒有消失過。即使理智上告訴她要理解,情感上,她依然會怨會恨,會想要遠離。
戴著帽子口罩的醫生出來了,要跟家屬交代病情,讓家屬簽字。王汀知道這些不過是流程而已,到了這個時候,除了簽字,患者家屬沒有任何選擇。當然,家屬也可以選擇直接將人給拖走,但這基本上就意味著放棄患者了。
原來只有自己站在這裡,聽醫生一條條地念著各種可能出現的危險情況時,她才能真切地明白病人家屬認為醫生殘忍究竟是什麼意思。那一個個冰冷的醫學術語,像柳葉刀上的寒光一樣,僅僅憑藉著鋒芒,就能開腸破肚,讓人血流成河。
王汀機械地聽著醫生的話,艱難地拿起了藍黑色的簽字筆,&ldo;嗯&rdo;了一句,尋找簽字的地方。明明很熟悉的,即使已經離開醫院好幾年都不曾忘記丁點兒的熟悉,可她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怎麼也找不到簽字的地方。
&ldo;我來吧。&rdo;手上的筆被一直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的母親拿走了,她飛快地在好幾張紙上都簽了自己的名字,然後輕聲唸叨一句,&ldo;你們爸爸,沒做過任何對不起你們的事。&rdo;
王汀突然間爆發了,重重地摔下了手上並不存在的筆,聲音壓得很低卻沉得像一座山一樣:&ldo;所以錯的人是我對不對?對不起你們的人是我,對不對?真是對不起啊!&rdo;
她的母親皺起了眉頭:&ldo;你爸爸現在人還躺在裡頭……&rdo;
&ldo;所以錯的人肯定是我。&rdo;王汀的嘴唇哆嗦著,眼睛不知道應該落在哪處才是對的。
王函跑了過來,緊緊地摟著姐姐的胳膊,卻被周錫兵拽開了。他攬著女友的肩膀朝岳母點了點頭:&ldo;媽,你跟王函好好聊聊吧,我帶王汀去那邊坐會兒。&rdo;
躺在裡面的人其實已經脫離了危險,只是暫時還需要觀察。王汀大踏步地從門口走開,並沒有進去看。嚴格來說,這件事當中,受到傷害最大的人是妹妹王函,可現在反應最大的卻是姐姐王汀。她心中鬱氣像是碰到了發酵劑,一下子膨發開來,彷彿要將她整個人撐破了。
周錫兵不得不伸手捏住了她的手,將她往懷裡帶,輕輕拍著她的背:&ldo;抱一會兒,讓我抱一會兒。&rdo;
突如其來的熱氣蘊熱了她的眼睛,王汀只覺得眼角發癢,她以為自己掉了眼淚,可從周錫兵懷中離開的時候,她才發現她不過是蹭到了大衣的翻領,所以才會癢。呵,真是連眼淚都不願意讓她依靠呢。王汀緊緊地抿了下嘴唇:&ldo;走吧,我們去實驗小學。&rdo;
安市的實驗小學,是鄭妍生前讀書的地方。吳芸臨死前一天,有人曾經在學校中看到了她的身影。
周錫兵沒有放女友離開,盯著她微微泛紅的眼睛道:&ldo;爸爸還在裡面。&rdo;
&ldo;沒事。&rdo;王汀驚訝於自己的冷靜或者說是漠然,&ldo;他已經過了最危險的階段了,現在就是靜養。我不出現反而好,免得他情緒更加激動。&rdo;
周錫兵在心中輕輕地嘆了口氣。他不擅長處理家務事,尤其是女友的家務事。他只希望女友不要再繼續遭受傷害,無論是來自家人的,還是來自於她固執的個性本身。
當初她們的父親到底有沒有動過跟陶鑫一樣的心思,除了他自己以外,這世上不會再有第二個人知道。一念成魔,一念成佛,誰又敢保證自己不曾軟弱過,不曾對家人存有半點惡意過。假如王家爸爸之所以破產,正是因為有人盯上了他的小女兒,那麼誰又能真正清楚他當時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