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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妤下了車後,只是愣愣地瞧著身邊再熟悉不過的舊年磚牆,忽生憐嘆。本以為只有自己一人離開,府還是府,家還是家,誰料才這些時日,這棟高牆背後卻再無故人了。那些早深入骨髓的舊年時光,真真切切,再回不去了。
正遲疑間,忽聞府門處傳來了唧唧喳喳的說話聲。靜妤慌忙貼牆而立,欲藏起自己。不一會兒,便瞧見小廝丫鬟們提著各色包袱魚貫而出,閒笑交談之聲摻雜在一起,雖完全聽不清內容,可靜妤卻覺得他們的面上不似自己想像中愁緒萬千,反而漾著笑意,精神抖擻,根本不像剛遭受貶謫之痛,卻像平常人家購置新宅之後的喬遷之喜。
這麼瞧著,靜妤的眉頭亦展開了幾分。興許那日老爺儘是肺腑之言吧,卸甲歸田確是樂事一件呢。女子唇角輕揚,心想著不知奇甫少爺看到這樣的場景會不會氣炸了去。也許不會吧,就他那輕浮勁兒,怕是一輩子都不會明白齊府上下此刻的輕鬆是因何而來吧。
來來回回搬了好幾輪行裝之後,府門外忽安靜了下來。說笑聲漸消,凌亂的步子也漸漸停了下來。家丁丫頭們在府外隨意地站成了幾排,先前的愉悅倏忽間全不見了,人群中偶爾還會冒出一兩聲低低的啜泣。曾彼此寬慰過該笑著面對離別,可真到了這一刻,悲傷卻仍是肆意而至。
第一個攀上馬車的是正經的齊家小姐雅安。她似比從前長高了些,可卻顯得愈發清瘦了。她垂著頭一言不發,可瞧著邊上丫頭們逐漸掩面的場景,多少能猜到這雅安小姐大約是面含淒楚罷。躲在牆角的靜妤心頭不免抽緊了幾分:小姐,你的身子可養好了吧?一路舟車勞頓,千萬保重才是!
不多時,卻聞得一個銀鈴般悅耳的聲音從人群中躍了出來:&ldo;這是在哭什麼呀?不是說好了誰都不許難過的嗎?&rdo;只見一個身形小小卻步伐雀躍的女子一下子撲進人群之中,將垂淚的丫頭們擁了個遍,輕輕拍著她們的背脊,低語喃喃。一時間,哽咽聲此起彼伏,原本努力忍下的淚在炙熱的寬慰之語裡卻是再藏不住,終洶湧澎湃地傾瀉而出。
&ldo;你看看你,又幫了倒忙不是?大夥兒原本都沒哭,可被你這麼一招惹,便全都哭花了臉了。&rdo;一個高大挺拔的男子邊說邊緩緩走到馬車旁,一邊還引著瑾夏從一擁而上的人群中漸漸抽身。
女子踉踉蹌蹌地行了幾步,總算來到了男子身邊。她抹了抹面上的淚痕,抿起薄唇,低下頭卻又睜大雙眼偷偷瞧了瞧男子的面容,見只是尋常逗趣,便低語嬌嗔道:&ldo;我也不知會變成這樣的……&rdo;
男子未接話,只是揚手替她扶了扶發間那支晶亮剔透的粉玉贊,然後便提著少女的胳膊將她送上了馬車。待她消失於幕簾之後,男子轉過身,滿目惆悵地瞧了舊居好一會兒,漆黑的門,陳舊的匾,兒時爬過的樹,跨過無數次也絆過無數次的門檻……直到眼睛禁不住泛酸,他才回頭向著人群用勁揮了揮手,然後一躍登上馬車,再也無從回頭。
&ldo;少爺……少爺……&rdo;人群中爆發出新一番嗚咽之聲。
靜妤只覺自己好想同他們一樣,在此刻能毫無顧忌地喊出聲來。這個曾同自己一起嬉笑逗趣、也令自己魂牽夢縈過的男子,終是要完完全全離開自己的世界了,從此再也不見,再也不言,再也不遇。雖說自己早就死了心,可從今日起,真真是半絲期待都不會再有了。
少爺,你可知道,靜妤可不捨了。
還是少爺,你都已經不再會想起靜妤了呢?
不過,亦只有不捨而已吧。這個玲瓏女子笑靨如花,如春風中一支新綻的桃,便是自己都心生憐意,更何況少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