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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轉過身去走開了,跌跌蹌蹌跨下賭館門前的石階,完全象個醉酒的人。那位侍役對他身後望了一會,作出輕蔑的樣子,隨後又露出了會心的微笑。〃他的這些動作非常令人感動,我在一旁看著很難為情。我不自主地站開了,不好意思象在劇院的舞臺前那樣,把一個陌生人的失望情狀看進眼裡,……可是後來,那點莫名其妙的惴惴不安又突然推動了我,使我跟上前去。我匆匆忙忙叫侍役取過我的外衣,腦子裡一無主意,十分機械地、十分被動地走向黑地裡,急急追趕這個素不相識的人。〃
C大太講到這兒停了一會。她一直保持著她那種獨有的安詳冷靜,穩重沉著地坐在我的對面,娓娓敘述,幾乎毫無間斷,只有內心早有準備、對情節仔細整理過一番的人才會這樣。此刻她第一次默不作聲顯得有點躊躇,然後,她忽然中止了敘述,抬起頭來看著我:
。〃我向您、也向自己作過保證,〃她略顯不安地開始說,〃要極其坦率他講出全部事實。可是,我現在必須請求您,希望您能夠完全信任我的坦率,不要以為我那時的舉動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動機。即使真有那樣的動機,今天我也不會羞於承認的,然而,如果認為在當時的情形下必定有那樣的動機,卻實在是妄作猜測。所以,我必須著重說明,我跟著這個希望破滅了的人追到街上,我對這位青年絲毫沒有什麼愛戀之意……我腦子裡根本不曾想到他是一個男人,……我那時已經是四十多歲的女人了,自從丈夫去世以後,事實上我從來沒再正眼注視過任何男子。那些事在我已是無所動心的了:我向您說得這麼幹脆,而且非要說明這一點不可,因為,如果事實並非如此,那未,隨後的全部經過何以非常可怕,在您聽來就會難以理解了。真的,另一方面,說來我也極感困難,沒有辦法給予當時我的那種情感一個名稱,它竟能那麼急迫地推動我去追趕那個不幸的人。那種情感裡面有著好奇心的成分,可是,最主要的還是一種恐怖不安的憂慮,或者更確切些說,是對於某種恐怖的憂慮。從頭一秒鐘起,我就隱隱地感到有點非常恐怖的什麼,一團陰雲似地罩著那個年輕人。然而,這類感覺是誰也分析肢解不了的,尤其因為它錯綜複雜,來得過於急速,過於迅速,過於突兀了,……誰要是在街上看到一個孩子有被汽車碾死的危險,會馬上跑過去一把將他拉開,當時我所作的很可能正是這種急於救人的本能行動。或者,換個比喻也許更說明問題:有些人自己不會游泳,看見別人吃醉了酒掉進河裡,就立刻從橋上跳下水去。這些人來不及考慮決定,不問自己甘冒生命之險的一時豪勇究竟有無意義,只象著了魔受了牽引,被一股意志的力量推動著便跳下去了。我那次正是這樣,不加任何思索,意識裡沒存著任何清醒的顧慮,立刻跟著那個不幸的人走出賭廳來到過道里,又從過道里一直追到臨街的露臺上。〃我相信,不論是您,或是別個雙目清醒感覺敏銳的人,也會受到這種憂急焦慮的好奇心理的牽引,因為,看到那個最多不過二十四歲的青年,步履艱難竟如老人,四肢鬆懈無力,醉漢似地悠悠晃晃走下石階,蹭蹬著來到臨街露臺上,這般悽楚的情景不容人再有思索的餘地了:他走到那兒就象一隻草袋似的倒在一張長椅上面,這個動作又一次使我不勝驚恐地看出:這個人已經完了。只有一個失去生命的人,或者一個全身筋肉了無生意的人,才會這樣沉重地墜倒。他的頭偏斜著向後懸在長椅的靠背上,兩隻手臂軟軟地吊垂著,在煤氣街燈慘淡昏暗的亮光裡,任何過路的都會以為這是一個自殺了的人。他的形狀的確象一個自殺了的人……我弄不明白,為什麼我會忽然有了這樣的印象,可是,它突然呈現在我眼前,象雕像似的觸控得到,真實得令人慄然恐懼……在這一秒鐘裡,我兩眼望著他,心裡不由得不相信:他身邊帶著手槍,明天早上別人將發現這個人已經四肢僵硬,氣息斷絕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