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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庫館臣雖有他們的特定立場在,但這番話說得還算公允。所以,本書序言所謂「一部經學史就是一部誤讀史」絕不是故作驚人之語,古人就已經對此深感頭痛了。而在這樣多的前代著述和數不盡的洞見與謬見之中,始隱問題的正解至今也未見鑿實之論。
8.另外的一種可能:從「二王並立」時代說起
事情如果從兩周斷代來考慮,或許會另外得到一點思路。《春秋左傳正義》引《竹書紀年》提到太子宜臼(即後來東遷周室的周平王)投奔西申,被申侯、魯侯及許文公擁立為王,為突出宜臼的正牌太子身份,周王宜臼被尊為「天王」,78與周幽王形成了二王並立的局面,周幽王那邊則立了褒姒所生的伯盤為太子。而在幽王死於戰火之後,虢公翰又立王子餘臣79於攜,餘臣與宜臼又形成了新的二王並立之局。80
天王宜臼與攜王餘臣各有一批支持者,互相都視己方為正統,視對方為僭越。直到周平王十一年(前760年),攜王才被晉文侯所殺,長達十二年之久的「二王並立」局面方告結束,周平王(天王宜臼)的一統局面才在事實上確立下來。81
作一下時間上的對比:魯惠公元年是前768年,雖然僅在周平王元年(前770年)之後兩年,但這時候的天下仍處在宜臼與餘臣的二王並立時期,而魯隱公元年則在前722年,這時已是周平王四十九年,二王並立的局面已然結束,周平王已是無可爭議的天下共主。舊時代徹底落幕了,新舊交替時期的紛擾之局也已經塵埃落定,新時代開始,《春秋》選在這個時間作為起始,自然也是有幾分道理的。
當然,話要兩說,一方面,雖然很多解釋都可以自成一說、言之成理,但合理的未必是正確的,而從邏輯上講,所有答案儘管不可能都對,卻很有可能都錯,而且,很多答案究竟正確與否根本是無從驗證的——也許將來有新的考古發現可以解決這個難題,也許永遠也解決不了;另一方面,正如宋代程門高弟楊時所謂:《春秋》的意思是非常明白的,明白到如同日月星辰一般,之所以會出現諸家歧義,是因為大家各以己意裁斷經文,自己往歪路上走。其實,如果能把義理先搞明白,《春秋》一點都不難懂。82
期待考古新發現如同守株待兔,似乎不大可取,楊時提出的則是一個頗具可行性的辦法,等走通了義理這條路,也許《春秋》裡的任何問題都會迎刃而解的,當然,能否說服別人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但這也許並不重要,很多人都未必能夠(或未必在意)判斷經學上的是非對錯,但他們總是能夠各取所需,也許這才是重要的。
9.經典的讀法
《春秋》的「開卷第一義」雖然只能這樣不了了之,但由此倒可以講講經典的讀法。
經典的讀法有很多種,最省心的讀法大約要算「只讀一種版本」了。比如,只讀陸淳的《春秋集傳纂例》,凡是陸淳說得言之鑿鑿的地方自然很容易信以為真,以後遇到不同的說法也很容易輕易斥之為錯。
當然,「感悟」也是一種讀法。禪門公案當中不乏有禪師因為聽了艷詞而悟道的事跡,在這裡,艷詞作為包涵著某種確切涵義的具體文字,其真實的語義反倒變得無關緊要了,心意所至,完全可以信馬由韁,得到自己的「正解」。讀經也是一樣,舉個小例子:《左傳·宣公十二年》講到「止戈為武」,這是說「武」字的造字是由「止」和「戈」兩個部分構成,涵義是「停止干戈才是真正的『武』。」一個簡單的中國字裡竟然蘊涵著如此深刻的哲理,這哲理曾經讓很多人都心生「感悟」,對社會與人生於是起到了非常積極的作用,而且出處是《左傳》,既古老又權威。的確,這都很好,而唯一的缺憾是:對「武」字的這種解釋很可能是錯的,從《左傳》就錯了。83
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