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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老爺氣呼呼地把茶杯往桌上一放：&ldo;這就是你幹的好事！你丟了那八千件布，我沒說你，你為什麼還在報紙上罵他？自作聰明！&rdo;

林祥榮低著頭，細小的汗珠已現額際。

林老爺轉過臉來對祥榮說：&ldo;你在報紙上把他罵成了無賴，又嘲笑他原來是個討飯的。討飯的又怎麼了？討飯的難道就不能開染廠？我的爺爺也討過飯，那又怎麼樣？你說這事怎麼收場吧！從你爺爺那輩起，我們創立了這虞美人的牌子，你知道這牌子值多少錢？現在只是在國內，如果這事傳到南洋，咱的生意還怎麼做？&rdo;

林祥榮低頭受訓。稍後他囁嚅地說：&ldo;我們能不能告他擾亂市場？&rdo;

林老爺把茶碗往桌上一蹾：&ldo;放屁！人家報紙上寫得明明白白的，你一塊錢一件賣給人家，不是尿布是什麼？還不服氣！是誰在擾亂市場？擾亂市場的就是你！&rdo;他指著兒子的頭。

老太太過來按下老伴的手：&ldo;這是在家裡，有話好好說，別讓下人聽見。&rdo;

這時一個穿花衣裳的小丫頭提著水進來，老太太趕緊接過來，把小丫頭打發出去。

林老爺看著祥榮的頭上直冒汗，口氣緩和了些：&ldo;你找一下趙東初，看看能有什麼辦法。我給苗瀚東寫封信，讓他勸勸陳壽亭。我林伯清一生謹小慎微，沒想到生出你這麼個東西！你倒是不討飯，你倒是上過學，你、你、你還不如討飯的呢！&rdo;

林祥榮只是點頭，眼卻亂轉。他見父親的氣稍微小了一點，就試著說：&ldo;爸爸，我們是不是找一下黃金榮或者杜月笙，他們在濟南也有弟子。&rdo;

林老爺慢慢地站起來，走到林祥榮跟前，林祥榮跟著站起來。林老爺猛然抬手抽了他一個耳光：&ldo;我，我沒想到你這麼下賤！黃金榮杜月笙是什麼人？是地痞流氓！咱是什麼人？是堂堂大上海的商業家！做生意，有個閃失這不算什麼，可你怎麼能想出這樣的辦法來！你還受過教育，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裡了！&rdo;

祥榮捂著臉，老太太過來護著兒子。

林老爺指著門，輕輕地說：&ldo;滾出去，我不叫你不許回來！&rdo;

祥榮拿起了包，衝著爸爸鞠躬：&ldo;爸爸，是我讓你失望。媽，你代我勸勸爸爸，是我做得不好。&rdo;說著又沖他娘鞠躬。老太太的淚都下來了，看了一眼老頭子，扶著兒子出來了。

院子裡的下人都低下了頭，不敢看這娘兒倆。

林老爺在屋子裡來回踱步，看著牆上的字畫停下來。那&ldo;多忘&rdo;兩個字，出於上海名家吳湖帆之手，筆力曠達舒暢。他站在那裡輕輕地嘆口氣，又坐回椅子。

老太太護送兒子歸來，隨手關上門，過來責備老伴：&ldo;你怎麼能打他呢！&rdo;

林老爺示意她坐下，老伴坐下了。&ldo;你知道嗎？他壞了我的大事。&rdo;

老太太一愣：&ldo;噢？什麼大事？&rdo;

林老爺轉向老伴：&ldo;這八千件不算什麼。現在競爭這麼激烈，再用綃薄布印花布已經過時了。那些布就是運回來，也是處理到鄉下去。這不算什麼事。關鍵是寧波嘉興一帶的鄉下紳士，接二連三地在上海開辦紡織廠，用的都是新式機器，不僅織得好，還既省工，又省料。六合紡織沒有辦法，也換上了新機器。但是新機器的產量高，我們自己又用不了，我想拉住陳壽亭和趙東初這兩個大戶，把布賣給他們。前些日子，我已經給苗瀚東寫過信了，還在信上誇讚了陳壽亭，想透過這件事情，和陳壽亭搞好關係，讓他成為我們固定的客商。那樣，我們的紡織廠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