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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修,不少同道朋友來我處聚會商討,你也同去談敘談敘吧。 熊賜履想了想,說:「容我三思。今日實不得空。」「哦,學館有事?」「不,我要去城外海會寺燒香還願。」「風雪初停,城外寒冷,改日再去吧。」「君子平日好整以暇,便遇榮悴顯晦之變化均不應改變其處世準則,天氣之陰晴冷暖何足掛齒……」徐元文見他的道學勁兒又上來了,連忙笑道:「罷,罷!
不勞你的大駕,改日再聚吧。」
熊賜履走出海會寺時,天色晴好,麗日當空,田裡的積雪滋潤潤的,彷彿就要溶化似的,空氣很是清冽新鮮。郊外果然不同於城裡,真令人心胸開闊、精神慡朗!剛才他在佛前求籤,得了個吉字,心裡很高興。自從母親來信告訴他聘定葉家小姐後,他表面上無所表示,實際上非常興奮,以至於藉故來海會寺占卜兇吉。就是最有學問的人,面對不可知的、又無法左右的命運,有時也難免求助於神靈。不過他很看重自己的名聲,特意選擇了遠在城外的海會寺,省得被人知道了笑話。
他邁著方步,悠閒地南行。遠遠望見路邊一座方亭,兩面招子上斗大的 酒」「茶 二字老遠就能看清。他覺得口渴,不覺加快了步子。
方亭雖然敝舊,卻很寬綽,位置也好,面臨官道,緊靠涼水河橋邊,軒窗四面,亭內很是明亮。主人家賣茶賣酒賣食物,來往行旅正好藉此歇腳。因為風雪才停,亭中客人不多。熊賜履一進門,店主就連忙起身招呼。熊賜履打量四周,竟在亭柱上看到一副對聯:為名忙為利忙忙裡偷閒吃杯茶去,謀衣苦謀食苦苦中作樂拿壺酒來。
這副對聯語雖俚俗,但在詼諧中含著一絲酸楚。熊賜履點點頭,隨店主人引導,在亭柱一側入座。夥計送上熱茶,他又要了幾樣點心,饒有滋味地吃著,腹內實在也飢了。
亭外一陣嘹亮的馬嘶,蹄聲得得,五六名騎兵在亭前下馬,大踏步地走進方亭。客人們一看他們那滿洲人的裝束和氣度,一個個低頭吃茶喝酒,連說話聲都消失了。
為首的那位,彷彿是個軍官,忽然停步看那副對聯,很感興趣地輕輕念出聲來。雖然他有滿人說漢話的特別味道,但念得還是滿流利的。好幾個客人都偷偷地打量他,只有熊賜履正襟危坐,目不斜視,全不注意。
「主人家,這副聯子是近日題的嗎?」小軍官笑著問。
「不,不,小人盤進這個酒食鋪的時候就有了。 小軍官笑著點頭:「難為他對得這樣巧。 他環視整個茶亭,客人都連忙避開他的目光。只有熊賜履旁若無人地喝茶。
這滿人軍官偏偏看中了他,推開要引他上座的店主人,徑直走到熊賜履對面來了。
「先生是位文士? 來人笑著招呼一聲。
「不敢,儒生而已。 熊賜履只得客氣地一拱手,抬眼看了來人一眼。接著,他不得不再看第二眼,並在心裡掂量著:雖然此人貂帽、舊袍、黑馬靴,裝束毫不起眼,但面若冠玉,眼似晨星,神采奕奕,顧盼生輝,決不是一般的軍士;但說他是貴公子,看去卻不油滑;說他是皇親,又不驕矜,到底是什麼人,熊賜履拿不準。熊賜履淡然相待的態度並沒有使對方不快,他體諒地笑笑,坐了下來。店主人和夥計連忙上前殷勤招待,他面前立刻擺滿了點心和茶具。
滿洲軍官一手放在桌上,一肘搭在椅背上,姿態很好看,顯然要和熊賜履談點什麼。不想隨來的另兩個滿兵卻跟同桌的和尚搭了話,聲音響遍茶亭,吸引了所有的人:「喲,我說和尚,你怎麼也吃饅頭哇?敢破葷?世上只有火居道士,難道還有火居和尚? 取笑的話兒出自那個小個兒滿兵,是一口流利的、毫無雜質的京腔。
「阿彌陀佛!貧僧的饅頭沒有餡。 那和尚慈眉善眼,看上去有五十歲上下,低聲慢語,很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