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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你們敢於冒這麼大的風險,到硝煙尚未散盡的戰場上來尋找你們的主人,我也表示我的衷心欽佩!
你們可以帶著葛總兵的遺體走了。我將命我的哥倫布號鳴禮炮,向我們英勇的對手葛總兵致最後的敬禮!
在晨曦中,在哥倫布號的禮炮聲中,徐保和另兩名親兵輪流背著葛雲飛的遺體,天壽和英蘭互相攙扶著,離開了舟山島。
在船上,英蘭終於能夠伏在丈夫的遺體上放聲痛哭了,她哭得肝腸寸斷,直至又一次昏死過去。天壽麵對此情此景,心像是被摘走了似的,空得要命,面對靜靜地躺在眼前的他最敬愛的人的遺體,他非常想去撫摸他、親他摟他,他非常想貼住那血肉模糊的但依然親切的面龐,像姐姐一樣放聲大哭。可是他怎麼能夠呢?他是他的什麼人呢?天壽心如刀絞,難受得恨不能立刻就去死。他甚至沒有意識該去勸慰姐姐,只覺得欲哭無淚,沒有了生趣,而且冷極了冷極了,從頭到腳、從輕到重開始了止不住地發抖,抖得縮成一團,抖得上牙打下牙,抖得天昏地暗,然後,可怕的高熱襲來,他終於昏死過去,後來的事,就都不知道了。
意識漸漸恢復,耳邊響起的是大姐姐媚蘭的聲音: 好了好了,眼皮動起來,馬上就能醒過來了!
一連串的事情非常明晰地從腦海中閃過:
我得了冷熱病,英蘭姐姐自己也病倒了,還要送姐夫回山陰,哪裡照料得過來,理當把我寄放在大姐姐家中;
青兒又回來服侍我了,他最知道我的脾氣,就是高熱昏沉中解手也不許任何人近身,他是個鄉下孩子,不敢壞我的規矩,也就不會暴露我的隱秘;
寧波已經被英夷佔了,大姐姐卻敢把我收在家中養病?
小弟,小弟,你醒醒,醫生來看你了。 媚蘭的聲音像是在哄孩子。
天壽慢慢啟目,先看到大姐姐滿是關懷和疼愛的面容,再看到的是青兒淚汪汪的心酸又歡喜的天真的眼睛,天壽對他們疲倦地淺淺一笑,把兩人的淚水都逗了下來。稍遠處還有一個人,但天壽大病初癒,目光難以集中,模模糊糊看不清楚,待那人往前走了幾步時,天壽像捱了一大棒,猛然坐起,面色發青,眼睛瞪得極大極圓,目光驚恐得閃爍不已,顫抖的手直指過去,嘶聲大叫:
洋鬼子!
媚蘭連忙摟住幼弟,撫慰著,笑著,輕言細語地說: 別害怕,他是醫生,是英夷醫療船上的亨利先生 她覺得懷裡的小弟弟驟然一跳,渾身哆嗦得就跟病中發寒一樣,按都按不住,帶得她頭上釵環手上金釧都丁當亂響。她頓時著慌,只得將天壽摟得更緊,臉上笑得更開: 不要緊的,他是個好人,跟別的夷人不一樣的,要不是他拿他們的洋藥來治病,你,還有我們夢蘭,都活不過來了!
天壽像孩子依在母親懷裡一樣,只露出一雙眼睛盯著那個洋醫生看。
不信你跟他說說話看,他小時候在澳門住過好多年,能說咱們的官話呢!
亨利醫生見病人安靜下來,便又朝床龕走過來。
天壽突然從媚蘭懷中掙脫,極快地爬到最裡面的床角,縮成一團,蒙著臉大喊大叫: 不要!不要!我不要看見他!我不要看見他! 他拉過錦被,飛快地把自己嚴嚴實實地裹緊,不準許任何人碰他。
雖然已是初冬,但十月小陽春,又有了一個艷陽天。
蘇州素稱金粉繁華地,園林精美更甲於天下。
如今,最古老、最為文人稱道的園林滄浪亭,竟戒備森嚴,禁止人靠近,雖然繞園皆水,仍是巡邏四出。在園門曲橋頭的 滄浪勝跡 坊外,新造起一座高大的影壁,影壁與石坊之間的寬闊地帶,設定了轅門柵欄,轅門內外站滿了全副武裝的衛兵,各個雄偉剽悍,昂首挺胸,心高氣盛。因為轅門內兩根高高的旗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