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頁(第1/4 頁)
一夜大雨,洗卻了大江兩岸的炎熱,黎明時分,清涼又濕潤的風,吹進天壽的潔白的小艙房,也吹醒了她。
她剛出了一身透汗,遍體清涼,纏繞了她許多天的高熱和煩躁全都退去,她不但渾身輕鬆,精神也極暢快,而且,她自覺有一件大事、一件喜慶存在心中,令她不由自主地感到興奮。是什麼事情呢?她還沒有睜開眼睛,在靜靜地想。
她的心驀然間似牡丹怒放,一片燦爛--她不再是石女了!她從此是真正的女孩兒家了!她的雙手隔著柔軟的白棉布睡袍--那是布魯剋夫人用自己的幾件新睡袍特意為她改制的--輕輕撫摸著傷口和刀口,它們已經不那麼疼痛,已經有點發癢了,那就是說,已經生出新的肌膚,就要痊癒了!她覺得通體安謐舒泰,氣血暢通無阻,指尖甚至從那裡感覺出一股輕微的氣息,彷彿放了個小屁。她忍不住閉著眼睛笑了。
可是一想到亨利醫生給自己做手術的情形,想到一個男人在自己最隱秘的禁區看到做到想到的一切,天壽全身的血似在呼呼作響,一下子全都湧上頭臉,幾乎要把她的面板漲裂。腦海深處一道強烈的閃光,爆出了這個強烈的意念:除非你終身不嫁,要嫁就只能嫁給他! 否則, 天打五雷轟!
極度的羞恥和極度的興奮,使她的心跳血流聲震天動地,嚇得她趕緊睜眼向四周打量,會不會被人發現?
所有這些,有如蘸著毒汁的無情的長鞭,一記一記狠狠地抽打著她,抽打得她痛徹五臟六腑,抽打得她心碎成片片!她痛苦萬分,掙扎著叫出聲:
老天爺!我上輩子作了什麼孽,你要這樣折磨我!
一語未了,淚如雨下
亨利醫生頓時驚醒,第一件事就是掏出懷表拿過病人的手腕數脈,隨後又摸著病人的額頭試體溫,神情之專注認真,儼然極負責任的嚴肅軍醫。隨後他愉快地笑了,說: 太好了,危險終於過去了!恭喜你!
他笑得像孩子一樣天真,一雙坦誠的深藍色眼睛裡流動著喜悅和深深的憐惜,亮燦燦的光芒和開朗的笑驅走了疲憊和憔悴之色,使他看上去是那麼可親可信又可愛,比想像中的更加英俊。天壽幾乎看呆了,心慌意亂,臉泛紅霞,當初在狀元坊每每與他相對時所感到的激盪,一點沒有減弱 但那刺骨的酸楚把她心中再次體味到的甜蜜全都變成了苦藥。她趕緊把被單扯上來遮住了臉,泣不成聲。
你怎麼啦?不要哭,那樣對你恢復身體不好! 亨利柔聲勸慰著說, 我想,你已經認出我、承認我了,對嗎?你昨天晚上叫我小三哥,你允許我以後還叫你小四弟嗎?
不,不! 在兩次劇烈的抽泣之間,天壽吞嚥著淚水搖著頭不清不楚地說, 你為什麼 要一次兩次地救我? 讓我死了不是更好 更乾淨!
我是醫生,我的責任就是治病救人。 亨利輕輕拉開蒙在天壽臉上的被單,望定她的淚眼,真誠地說, 對你,小四弟,我更有雙重的責任!
你說什麼?
亨利從衣袋中取出一個小包,小心地從裡面倒出兩件物品,伸開手掌讓天壽看:一串綴著小亨利畫像金盒的銀項鍊和一對用紅絲線穿結的 娘娘錢 。天壽心頭一熱,忍不住嘴唇哆嗦,不能成聲,卻聽得亨利在說:
那個時候,我就跟二哥一起發過誓,要永遠保護我們的小四弟,即使你忘記了,我還沒有忘呢!
亨利笑著,整齊的雪白牙齒閃著光亮,下巴上那可愛的凹槽時隱時現。天壽強迫自己不去看他的動人心魄的笑而去看潔白的牆壁,她低聲說道: 那畢竟是小時候的事情了! 項鍊怎麼會在你手中? 才說了半句,便想到是亨利為自己做手術時從自己脖子上解下來的,一觸及這件事,她的臉立刻又紅得不可收拾了。
天壽的窘迫情態,使亨利竟也莫名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