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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營離京口六十里,一年以來一再以逆夷來攻告急,每每徹夜點兵,鬧得合城震悚;每回報捷,俘獲的盡皆民船客舟;這回逆夷真的來了,聽說夷船隻不過放了幾炮,就把山營炮臺擊垮,營兵們便轟然而散潰入城中,山營不設防了,夷船還不長驅直入?
天祿他們在擁擠的人群中左衝右突,汗流浹背,總算趕到了最近的告示欄。那裡圍著許多人,一人高聲在讀:
兩江總督示:夷船泊江陰岸,一民不擾,且囑其避槍炮,吾民當安居,勿自誤
立刻有人叫道: 這是初三出的安民告示,早聽說過了,念今天的!
兩江總督示:昨楊舍大營都司葉某,報鵝鼻嘴聚夷船若干只,遣弁往視,毫無影響。故將葉某交臬司【臬司:清代官制,一省大員,巡撫以下設承宣布政使司布政使和提刑按察使司按察使,俗稱兩司。市政使主管一省的民財兩政,通稱藩臺,從二品;按察使主管一省的刑名案件,通稱臬臺,正三品。】嚴參治罪。所聚實商船也。且料其夷人斷不敢深入,爾民可以高枕
放他孃的狗屁! 有人罵出聲, 夷船都過山了,還說什麼不敢深入,不敢深入!高枕著,等夷人來取頭不成!
有人罵開了頭,跟著就是群情激憤:
這制府【制府:為總督的另一尊稱。】大人是受了夷匪賄金,導引夷船入江的!要不然他怎麼下令夷船入江所經各州縣,都不許開炮,要送雞鴨牛羊上夷船?
沒錯沒錯!聽說他前日退來我城中,即命道臺和府尊召請鎮江富戶,要勸捐十二萬兩銀子去犒賞夷師。那揚州已經獻三十五萬,買得逆夷不攻城,儀徵也獻金獲免,必定都是制府的意思,莫非要我們鎮江也循揚州的例子?
好嘛!揚州儀徵獻金,鎮江也獻金,夷船攻到江寧是不是也如此呢?這竟是導引逆夷攻打我蘇省了嘛!
誰說不是呀!夷船不攻打蘇省,就不能要挾朝廷早定和議,這才是這幫大吏的用心呢!
此乃誤國之道! 一名老儒生振臂叫起來,非常憤恨, 當往制府臺前請願,要討他一個說法!
此言一出,方才還鬧鬧嚷嚷、罵罵咧咧的人群忽地一靜,竟無人做聲。老儒生四顧不見響應,又問了一句: 有誰跟我同去?
沒人回答,只有一兩聲輕笑。
天祿忍不住嘆了口氣,說: 老先生,制府大人前日午後便已經鼓樂升炮,返回江寧了,獻銀之策也因富戶早已逃淨,無金可輸作罷了!
聞聽此言,人們說的說罵的罵,也有笑的也有惱的。正亂著,忽見幾名京口駐防旗丁拿著新告示來貼,眾人趕緊圍了過去。不等旗丁貼好,那位愛讀告示的已經俯過身子邊看邊讀了:
都統海示:夷闖入江,雖開炮擊退,尚遊弋北岸。彼長在水戰,我兵不出,待夷登岸也,登岸則舍彼之長,就我之長,城外參贊、提督合兵聯擊,本都統出城夾攻,必大勝,萬無一失。
人們議論紛紛,不得要領。
天壽問天祿: 這時候出這麼個告示,你看他是什麼意思?
天祿疑惑地說: 他將城外兵馬全調進城固守,是不是怕居民恐慌,特地解說以安民心?
老葛成點點頭,說: 若真肯用心守城,也是個好樣兒的,比浙江那些聞風喪膽、沒見面兒就潰逃的強多著呢!
忽然,就像平地颳起一陣強風,洶湧的人群像八月十五的大cháo一樣撲了過來,把這些看告示的人沖得七零八落,人群中傳出刺耳的尖叫: 快去南門!去南門!快跑哇! 都像是瘋了,瞪著血紅的眼睛,背著包袱、抱著小的拽著老的,拼命向南門方向急奔。天祿天壽和葛成身不由己,被強大的人流裹著卷著,只能順隨著大cháo朝前湧。像在湍急的大河中那樣,人們不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