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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宿命。
為什麼,龍涎香在大明宮的重重宮闕中經久縈繞,常年不散?難道不正是為了掩蓋那自李唐建國之初,就從太極宮玄武門開始彌散至今的血腥味嗎?
皇帝默默吞嚥下喪子之痛,放棄了窮追猛打。而是以充分的耐心和智慧繼續與郭氏角力,試圖圓滿處理冊立太子的問題。如果不立嫡子,就按序立長,以次子澧王李惲為太子。其實郭貴妃所育的三子李宥並沒什麼特別令他不喜之處,但皇帝就是無法想像,有朝一日能夠和這個兒子分享作為君主的喜怒哀樂。
同樣,他也不能和郭貴妃分享這些。郭念雲是他的結髮妻子,但許多年來兩人之間未曾積累起相濡以沫的恩情,卻只有無限增長的猜忌和冷漠。他一再婉拒冊封她為皇后,已經徹底失去了她的心。
皇帝有時也為自己感到可悲。雖貴為天子,卻不能相信兒子,也不能相信妻子,身邊唯一值得信賴的人,竟然只剩下一個太監了。
是的,僅僅只有一個太監。
至於其他閹人,雖然名義上都是他的奴才,但他們真正的主人是誰,仍然有待考察。
皇帝冷笑著翻看來自河陰的加急奏報:燒毀錢帛三十萬緡匹,谷三萬餘斛。
雖然已經讀過許多遍,每看到&ldo;谷三萬餘斛&rdo;這幾個字,他的心還是會被深深地刺痛。當年令祖父和父親抱頭痛哭的,也不過是&ldo;谷三萬餘斛&rdo;終於運抵陝州。而現在,同樣數量的漕米就在他的眼皮底下毀於一炬。
與其說皇帝在痛恨敵人,不如說他更痛恨的是自己。所謂的雄心萬丈,所謂的運籌帷幄,到頭來根本不堪一擊。
淮西還要打下去嗎?拿什麼打?
&ldo;大家……&rdo;有人在身後喚他,皇帝轉過臉去。
盛妝的郭念雲站在他面前,高髻上簪著一束粉白相間的海棠,彷彿還在滴著露水。金銀線交織的硃色紗羅披帛下,鵝黃色的長裙綴滿忍冬和雲鶴的花紋,襯托出一段凝脂白玉般的豐腴胸脯。皇帝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上面,又沿著雪白的肌膚慢慢向上,滑過同樣毫無瑕疵的脖頸,來到她的臉上‐‐
光潔飽滿的額心貼著金箔花鈿,黛掃翠眉、頰黃自眉尾斜飛入鬢,鼻樑挺秀、櫻唇妍麗……最後進入皇帝眼簾的,是那雙明亮的秀目,以及其中那咄咄逼人的光芒。
微微聳動在他體內的慾望突然消失了。每次都是這樣,當皇帝鑑賞完自己這位貴妃的絕世姿容後,他對她的興趣便蕩然無存了。
她的雍容美麗是為帝國準備的,而皇帝更需要的,是僅僅屬於他的女人。即使皇帝願意承認,這些年來郭念雲不僅沒有變老,反而比初嫁自己為廣陵王妃時更加儀態萬方、傾國傾城,但他也徹底失去了將她壓在身體下面的意願。難道在那種時候還要他去揣測,她的呻吟有多少是出於男歡女愛的本能,又有多少是源自對權力的饑渴?
有些事情他不追究,不等於能接受,更不等於會忘記。
皇帝說:&ldo;是貴妃來了,有事嗎?&rdo;
&ldo;聽說昨天大家徹夜未眠,臣妾……有些擔心。&rdo;郭念雲不慌不忙地回答。
&ldo;大家&rdo;、&ldo;貴妃&rdo;,他們習慣於這樣稱呼彼此。就像她剛嫁給他時,他們就以&ldo;大王&rdo;和&ldo;王妃&rdo;互稱。他和她從沒有做過一天的尋常夫妻。
&ldo;請貴妃看一看這份加急奏表吧。&rdo;
儘管郭氏一定已經從各條渠道得知河陰倉被燒,該走的程式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