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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見我如此,不由也對我有了幾分客氣,但卻擺擺手對我說:&ldo;你是讀書人,不應該來尋這苦差事,你應該上大宅子去。&rdo;
我有些發窘,不知道他在可憐我,還是在可笑我,只好向他鞠了一個躬,退了出來。垃圾的臭味,好象鑽進了我的靈魂裡,走出好遠仍然心裡壓得慌。沒有人躲我,街上那些屎臭、尿臭、黴臭和汗臭混在一起,並不比垃圾的臭味好多少。
到了一家剃頭的鋪子,裡面只有一個老師傅,因為沒有生意,他正坐在椅子上打磕睡。簷頭斜插一根竹竿,竿上一掛布簾,寫著一個大大的剪字。
我走進去,對他道了一聲好。老師傅睜開眼,以為來了生意,連忙讓開座,對我說:&ldo;姑娘,是洗頭還是燙頭?&rdo;
我給他行了一個禮,說明瞭來意。老師傅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掀掀鼻翼,懶洋洋地說:&ldo;會做什麼?&rdo;
我說:&ldo;讀過書,會算帳。&rdo;
老師傅一聽,哈哈大笑,揮揮手,大聲對我說:&ldo;大小姐,本店這麼小,請不起帳房,也用不起帳房。&rdo;
我急了,忙改口說:&ldo;我可以幫你溫水、洗頭、掏耳朵。&rdo;
老師傅顯得有些不奈煩,沖我打了一個躬說:&ldo;你是有學問的人,小廟容不下大菩薩,你還是另謀高就吧。&rdo;
我沒有辦法,只好走了出來,往別處去。
我似乎明白了,我是出來找活兒的,不是出來說書唱戲的;我不是文明人,幹活是需要力氣的,我得說我可以吃苦,可以受累,願意做牛,願意做馬,只有這樣,也許還能找到一份工作。
來到一個鐵匠鋪子,只見裡面一老一少兩個師傅,赤著上身,掄著大鐵錘,甩著小腿兒一般粗的手臂正在打鐵。爐火紅紅,青煙飄飄,到處散發著撲面的熱氣。
我進去,沖他們打一躬,然後對那個老師傅說:&ldo;要幫工嗎?&rdo;
他們嘴裡哼哧哼哧地吐著大氣,沒有回答我的話,一直幹他們的活兒。過了一會兒,他們把鐵放入水中淬火之後,那個老師傅用汗帕擦了擦汗水,才對我說:&ldo;姑娘,你會做什麼?&rdo;
我說:&ldo;能生火,會拉風箱。&rdo;
小師傅笑了,接過話去,打趣道:&ldo;這些事,別說人,猴子都會做!&rdo;一下子羞了我一個大紅臉,手無處放,腳無處立,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小師傅見我如此,似乎有些過意不去,對我說:&ldo;會識鐵認火嗎?&rdo;
我只得老老實實的搖搖頭。
那個老師傅也搖搖頭,指著爐火對我說:&ldo;姑娘,打鐵要好鋼,好鋼要好火。這活兒,得用眼用心用力氣,你一個姑娘家,是做不來的。&rdo;
聽他們如此說,我又不得不離開這個地方。走出來,卻聽得背後那個小師傅嘆著氣說:&ldo;模樣倒是不錯,可惜走錯了人家。真真應驗了那句話,叫做小姐身子丫頭命!&rdo;
他的話,我雖然記著,但我沒有往心裡去。
我還得去找工作,尋一條生路。
走過一個糧棧,我看見許多男人正在扛大包,滿臉的汗水,嘀嘀嗒嗒地往下掉,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乾地方,他們衣衫襤褸,光著腳,弓著腰,賣力的把糧包搬進倉庫裡去。
我四下看看,有一個人,四十多歲,戴著破氈帽,頭髮鬍鬚都很長,一身灰不溜糗的大衫外,套著一件不合體的小馬褂,腳上穿了一雙快脫了底的青布鞋。他正一隻手拿著本子,一隻手拿子拿著筆作著記錄,嘴裡不停地吆喝和叱責,滿臉的不屑與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