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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主兒笑笑,拉著我的手,一起坐在了床邊。我以為他要我陪他上床,便開始寬衣解帶,誰知他擺擺手,並不急,對我說:&ldo;良宵幾多,何惜一刻!姑娘,我倒有個曲兒,不知道你能不能解?&rdo;
入莊子的男人,能哼幾支曲兒,那也是司空見慣的事,但叫人解曲兒的,並不多見,多少都顯示出了幾分風雅和賣弄,倒讓人不得不另眼相看了。
我靜靜地坐著,只聽得這主兒唱道:
雲鬟霧鬢勝堆鴉,淺露金蓮蔌絳紗,不比等閒牆外花。罵個俏冤家,一半兒難當一半兒耍。
碧紗窗外靜無人,跪在床前忙要親,罵了聲負心迴轉身,雖是我話兒嗔,一半兒推辭一半兒肯。
銀檯燈下篆煙殘,獨入羅幃掩淚眼,乍孤眠好叫人情興懶,薄設設被兒單,一半兒溫和一半兒寒。
聽他唱完,我知道,這是一支元曲兒,是以前元人經常傳唱的名曲兒。別說元人,從古到今,婊子這個行當,真的是源遠流長,歌伎,舞伎,從秦漢三國二晉,到宋元明清,再到這泱泱的中華民國,說不完的故事做不完的夢,訴不完傳說的唱不完的歌。
要解這個曲兒,我得好好想一想,不能出了差錯。頓了一下,我回了他一個曲兒。
冷清清,人在西廂,喚一聲張郎,怨一聲張郎。亂紛紛,花落西牆,問一會紅娘,調一會紅娘。
枕兒餘,衾兒剩,溫一半繡床,閒一半繡床。月兒斜,風兒細,掩一半紗窗,開一半紗窗。
意慵慵,輕卷畫簾,燒一半清香,留一半清香。盪悠悠,夢繞高堂,曲一半柔腸,斷一半柔腸。
這主兒高興極了,誇我解得巧,解得妙,在屋裡拍起了手,賞了我一個玉鐲子,親自戴到了我的手上,然後託著我的臉,緩緩地說:&ldo;我還有一個問題,要向姑娘請教。&rdo;
我知道他的用意,但我不知道他打的什麼算盤,賣的什麼膏藥,心裡只好暗暗提防著,生怕一不小心失了馬蹄,漏了燈油,被人抓了小辮子,吃不了兜著走。我得鎮定,含著微笑,不慌不忙地對他說:&ldo;爺有什麼事,儘管吩咐,奴婢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如有冒犯,還望爺高抬貴手。&rdo;
這主兒吃了一口茶,潤潤嗓子,不緊不慢地說:
鄰家有一女,
半夜去偷情。
無意遇見君,
問伊怎脫身?&rdo;
對於這樣的問題,其中必然有玄機,我在心裡,把他的話默唸了幾遍,終於知道了其中的奧秘,對他說:
儂若鄰家女,
偷琴不出門。
玉面當堂坐,
為君撫天音。&rdo;
這主兒聽了,哈哈大笑,一把摟住了我,輕輕地在臉上擰了一下,道:&ldo;好個移花接木,好個偷梁換柱,姑娘,只要你再過了最後一關,爺就送你一個抓錢的耙子,裝錢的匣子。&rdo;
我明白他的意思,壓軸的好戲終於要開場了。上了床,我的嘴,我的手,我的腳,無一處閒著,把一切能用的都用上了。我象蛇一樣興風作浪,象狗一樣討巧賣乖,象貓一樣春聲蕩漾……拋盡了媚,露盡了騷,擺盡了下流!
我的心裡,卻是一片大沙漠。
一望無垠的黃沙,滄涼而孤寂;被烈風吹動著的白骨,冒著一縷縷青煙;一輪落日,殘留著將失的餘輝。
這是一棵遠古的樹。
這一棵遠古的樹,低矮,卑微,深邃,不知道自己的年輪,孑然而立在大漠的盡頭。
在這古老而荒謨的死海,這棵樹,見證了多少死亡的遊戲。一片綠草,一條清河,那不過是泡影般的海市唇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