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離權謀近,離正道遠(第1/2 頁)
回知府衙門的路上,蔡沭的隊伍少了四十多輛馬車,顯得有點寥落,就像打了敗仗丟盔棄甲的逃兵。
一路上,蔡吉見到馬車裡的蔡沭一言不發,還以為他是後悔做那麼一個賭約,便提議道:“叔父不必被賭約牽絆,若是我們要走,沒有人能夠留下我們,如果他們不答應,我明天就帶叔父衝出城,回武昌府那個安全的地方。”
蔡沭張了張嘴,還沒有說話。一旁的顧炎武就敲了蔡吉肩膀一下,說道:“你這黑大漢,怎麼到現在連這都看不清楚?真正想離開的人,只會挑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裹一件最常穿的大衣出了門,然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公子接到武昌府的來信後,擔憂的從來都不是自己的安危,思索的也不是是否回武昌府。他從沒有想過逃跑,而是為這襄陽城幾十萬百姓的安全而發愁。
如今,有錢有糧還不用上城牆,你這黑大漢要是稍微聰明點,就時不時去城牆那裡打著你叔父的旗號,看看有沒有人欺負百姓,剋扣錢糧。”
聽到顧炎武最後這麼一提起,蔡沭思索了一會也點頭道:“先生說的也是,自古兵匪一家,楚軍雖然要好上不少,但也絕不能憑直覺做事,吉兒,你就聽先生說的話,明天去到處轉一轉。”
“是,叔父。”蔡吉點頭。
“原來是這樣呀。”這時,馬車裡的李玉兒一拍腦門,驚訝道:“公子這是打算學商君轅門立木,和百姓做賭約,取信於民,對吧?”
蔡沭嘴角微微勾起,笑了笑道:“嗯,玉兒現在能想到也很不錯了。”
這時,蔡吉並沒有放棄,依舊說道:“叔父,刀劍無眼,我還是覺得讓您繼續留在襄陽府有些危險,我還是覺得應該送您回武昌。”
“你說錯了,吉兒,人生在世,總有些東西要堅持。苟活於世非我所願。”蔡沭拉開窗簾,搖了搖頭,隨後,話鋒一轉問道:“而且如果真有人要傷害我,吉兒,你會保護我的,對嗎?”
“對,叔父想要保護襄陽城的百姓,我也一定會保護叔父安全,不會讓任何一個敵人走到叔父面前的!”蔡吉堅定道。
“我們兄弟也一樣。”蔡大和蔡二也應道。
一會兒之後,馬車外反應過來的蔡吉嘴裡嘟嚷著道:“叔父,為什麼李玉兒她現在才明白,你和先生說起她時就總是對?說起我就總是錯了呢?”
蔡沭搖頭苦笑道:“因為玉兒才十六歲,我十五六歲時還不如她聰明懂事,你也一樣。”
天下沒有生而知之者,蔡沭自己在十五六歲時還一腔熱血懵懵懂懂,所以他對年輕人有很大的寬容,不怕年輕人不懂,就怕年輕人不肯學。
回到府邸之後,蔡沭帶著顧炎武和李玉兒進入自己剛剛裝飾好沒有幾天的書房,本來裡面有很多文玩字畫,不過今晚已經全部“借”了出去。
李玉兒見到了,書桌正前方掛著的一幅字帖,上面寫著“君子藏器於身,待時而動。”這是上一次在安寧縣時寫的字。
這一次,蔡沭將其取下,因為他已經找到了自己,爭其必然爭的是什麼。
隨後又拿出筆墨紙硯攤開在書桌上,既然決定留在縣城,那麼他要給自己在武昌府的父親和母親寫一封回信。
“回想當年十八歲離家時,雄心壯志,鬥志昂揚,欲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於將傾。
可宦海浮沉十載,日月幽,乾坤錯,我亦離權謀近,離正道遠,行事只問利害,不問是非。
自以為明白世界的真相,好勇鬥狠,妄圖成就霸業,實則對於兒時您的敦敦教誨一無所知,怎堪揹負湖廣數百萬生靈之命。
於此,深悟往日種種是非,自傲驕狂,自以為是,在京師十年,未寫幾封家書慰問,不由汗流夾背,羞愧難當,悔之無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