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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賀作舟起身繞過屏風,心知方伊池是不清醒的,所以說話便沒那麼隱晦,「津浦鐵路通了,先前我派出去的幾個人陸陸續續地回來了。」
嚴仁漸的手握成了拳,掩在唇邊,哈欠連天:「不會有那兩個人吧?」說著,往屏風後看了一眼。
說的是賀六爺曾經安排給小鳳凰的熟客。
賀作舟不鹹不淡地瞧嚴仁漸,緩緩點頭。
「嗬!」嚴醫生不禁失笑,「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可是聽說王浮生那個傢伙幾天前也是來賀宅鬧過的。」
「他掀不起什麼風浪。」賀作舟神情不變,從懷裡摸出煙盒子,抽出一根,叼在嘴裡含著,「我倒是擔心小鳳凰知道真相以後,會生氣。」
「氣什麼?」嚴仁漸翻了個白眼,「您上杆子送客人去保護他,他應該謝謝您。」
理兒是這麼個理兒。
可賀六爺卻說:「換了你,成婚前得知自個兒的先生給自個兒找了三個熟客,你心裡怎麼想?」
「稍微敏感一點的,說不準都會覺得噁心。」賀作舟嘆了口氣,把煙屁股咬出一圈又一圈的牙印兒,「我怕他怨我,怨我當初不直接帶他走。」
「可真要說帶……也是帶不走的。」嚴仁漸仔細想想,覺得六爺更不容易,「您是去打仗的,帶著個服務生,名不正言不順,到頭來傳到家裡,您家老爺子的姨太太不知要如何鬧呢。」
「她?」賀作舟輕蔑地笑笑,「她倒是不足為懼,咱家老爺子也不會讓她生孩子。」
賀家那點事兒,嚴仁漸瞭解得比萬福和萬祿多,此刻兩個下人已經自覺地離開了房間,屋裡就剩牆上的鐘還在不解風情地滴答滴答。
嚴仁漸認得那個鐘,美國貨,嚴老爺子稀罕了好一陣子,最後還是放在了六爺的屋裡。
「我擔心的從來不是老爺子的姨太太,」賀作舟抬手倒了一碗涼茶,擒在手裡慢慢喝,「而是那群名正言順和賀家有往來的外姓親戚。」
賀老爺子認了一堆外姓親戚的事兒,嚴仁漸有數:「話雖如此,當年老爺子認親的事兒幹得確實漂亮。」
「……要是沒這一出,跟著老爺子打仗的人很難忠心耿耿。」
「是嗎?」賀作舟意味深長地眯起眼睛,「我倒是查出點別的東西。」
話音剛落,屏風後傳來踉蹌的腳步聲,繼而一道纖細的身影搖搖晃晃撲出來,四處望望,最後啪嚓一聲,黏在了賀六爺的背上。
「哎喲我的小祖宗。」賀作舟把方伊池抱了個滿懷,「不冷啊你?」
方伊池身上只有一件遮到大腿根兒的小褂,兩條腿露在外面不安分地晃。嚴仁漸垂下眼簾,收拾藥箱告辭避嫌。賀作舟好說歹說把人哄回了床上,抬手一摸額頭,好傢夥,燙人著呢!
方伊池迷瞪著拽住賀六爺的手,死死扣著熟悉的手腕,眼角滑下了一行淚。
他做了個夢。
夢裡他還是平安飯店的服務生,不僅沒逃過被菸頭燙的命運,還被暴怒的客人強上了。他哭著喊著找六爺,得到的卻是一句冷冰冰的「人六爺壓根兒不認識你」!
鳳凰又成了麻雀,還摔得粉身碎骨。
他不想回到那樣的生活裡,他被六爺養嬌了。
於是方伊池驚醒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自個兒的梧桐枝。
賀作舟不知道方伊池做了噩夢,卻實實在在被那一行淚驚著了。
小鳳凰在床上哭的次數不少,基本回回都掉眼淚,可現下什麼都沒做,還哭,那便是真的傷心了。
可他傷心什麼呢?
生著病,吃了糖,賀作舟陪著,怎麼就哭了呢?
方伊池哭出幾滴淚,翻了個身抽抽鼻子,眼角糊著一層濕意,拱到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