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第1/2 頁)
以漢、明模式建立起來的政權,打天下的任務一旦結束,馬上都面臨豪強集團內部的權力鬥爭,即如何使權力集中並將它真正鞏固起來。首先必須渡過這個危機,才談得上其他,否則就會迅速崩潰。所以我們看到,唯有漢、明兩代初期發生了大肆殺滅功臣的情形,別的朝代卻不必如此。劉邦用幾年時間,一一除去韓信、彭越、英布等強大的異姓王,韓信死前說出了那段名言:&ldo;狡兔死,走狗烹;高鳥盡,良弓藏;敵國破,謀臣亡。&rdo;朱元璋做得還要高明些,像做外科手術一般精確,穩紮穩打、有條不紊地逐個消滅李善長、劉基、徐達等所有一同&ldo;起事&rdo;的文武重臣,直到臨死前還解決掉最後一個危險人物藍玉。
韓信很可笑,大可不必發那樣的感慨。這並非情感和道德問題,是權力本質使然。一遇到權力,忠義一類道德的詩情畫意就煙消雲散,無人信,也不能信。試問,面對手下一群戰功赫赫、足智多謀的能人,朱元璋能躺在兄弟情義上高枕無憂嗎?就算他願意古道熱腸,對方也難保不動點什麼心思;畢竟那麼巨大的權力,誘惑力也同樣巨大,誰都挺不住,除非已經超凡入聖。而且,越是像劉邦、朱元璋這樣大家同起於布衣的豪強集團,日後越可能手足相殘,將所謂的&ldo;兄弟情義&rdo;碎屍萬段,因為稱兄道弟意味著彼此彼此、平起平坐,這是極危險的關係,當面臨患難之際它是發展事業有力的紐帶,可一旦到了&ldo;有福同享&rdo;的階段,它馬上就變成對絕對權威的巨大威脅,勢必引發血流成河的清洗。就這一層而言,倒是一開始主從關係就很明確的曹操、李淵或趙匡胤集團,來得比較簡單,也比較相安無事。
帝權本質是家族統治,是一個家族統治天下所有家族。它對權力的認識,不基於公信,而基於血液。血管裡流著同樣的血,才可分享權力。所以,&ldo;異姓王&rdo;必為劉邦所滅,徐達等勢不見容於朱元璋,不管他們共同經歷了怎樣的患難,又曾如何以兄弟相稱。血液質地決定一切,就像治療白血病的血清,倘非來自直系親屬,必然排異。
偽君子朱棣 偽君子朱棣(3)
解決之道仍是血。一是讓別人的血流盡,殺光可能威脅家族統治的人。二是盡力將權力握在自家血親之人的手裡。
然而,想真正解決問題,並不容易。帝權不會放棄其&ldo;家天下&rdo;的訴求,但妥善穩當的辦法在哪裡卻不知道。秦漢以來,歷代王朝始終在建藩9蛐削藩、實封9蛐虛封之間搖擺不定。分封諸王的目的,是倚為屏障,使帝室不孤。但這目的,卻建於一個幼稚的前提之下,即諸王永無個人野心。為防這一層,又引出實封還是虛封的分歧。所謂實封,指親王有領地,甚至有軍隊,實實在在擁有一個小王國;虛封卻只予名號、俸級、莊園,享有地位而不享有實權。建藩9蛐削藩、實封9蛐虛封這兩個爭論,貫穿各朝,一直迴避不了,也一直未有定論。它們各自的利弊,一樣彰著,都表現得很充分。典型如魏晉之間。魏以西漢為鑑。西漢初年實行建藩和實封,劉邦一面消滅異姓王,一面封其子肥為齊王、長為淮南王、建為燕王、如意為趙王、恢為梁王、恆為代王、友為淮陽王,以及其弟劉交為楚王、侄劉濞為吳王,這些王國基本獨立,朝廷只派任王傅、丞相二官,其他軍政大權都在國王自己的掌握中。景帝時終於發生七國叛亂,幸虧得以敉平,隨後改定王國制度,使其分土不治民。魏繼漢立國,對兩漢一些前車之鑑印象深刻,一是堅決杜絕宦官外戚干政(東漢的主要問題),二是要防止藩王割據,這樣,確定以士族(官僚)為核心的政治。但正所謂水裡的葫蘆,摁下這個,又浮起那個‐‐‐魏確實不曾在藩王、宦官、外戚問題上吃苦頭,卻養大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