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分(第1/5 頁)
半天,病房裡一點動靜都沒有。我以為他已經悄悄走了。突然卻感到他走了過來,坐到我的床邊,用手擦去了我臉上無聲無息落下來的眼淚。他的手,冰冷的。我聽到他低低地問:“我真讓你有那麼難過嗎?你連夜裡做夢也在哭。”
我不知道我在夢裡也在哭。白天苦苦壓抑的,夢裡卻全都藏不住。
他繼續低聲說:“不要再哭了,你哭,是我最痛心的事。”
再也壓抑不住,把眼睛睜開,抬起身子,抱住他:“不是的,不是的……”
該怎麼告訴他,之所以這樣心痛,不是因為某個沒有見過面的人,而是因為流川在另一個世界裡,那樣空洞而寂寞。但那個世界,沒有我的存在。我不知道該如何隔著滔滔的似水流年,去擁抱那個世界裡的他。
流川反手緊緊抱住我,摸摸我的頭髮,“ 你快點好起來,好起來……我有很多事情要讓你知道。”
從來沒有想過,流川會有那麼多的過去。
前17年,只愛著籃球的少年,一心只想向最高的山峰飛去。所以,告別原本可以平坦順利發展下去的日本,隻身前去美國,報考NCCA的名校,執意要靠自己實現夢想。
為了以190公分的身高,78kg的體重打上主力,像狂熱的燃燒自己生命那樣練習,不惜一切,也從來沒有自我將息。代價是——左手肘骨折,右掌骨骨折,肋骨挫傷,臀大肌拉傷,右腳踝骨裂以及不斷的腰傷和膝傷……
在這段時間,在日本時第一次打敗自己的對手——仙道彰也過來了。他沒有再打籃球,卻選擇了同一所學校,和流川同住一間宿舍。是喜歡著流川的吧,因此默默付出著,卻永遠是溫和寬容的笑臉。
而此時的流川,只看得到籃球。別的,他什麼都看不到。
等到終於看到仙道的感情時,一切已經來不及了。2月14日,7年前的2月14日,流川看到仙道在門前與一個女孩子接吻。等待地太久,付出地太久,同樣是一個人在異鄉寂寞孤獨著的仙道,也累了。
2月15日,練習賽時,分神的流川終於受了最嚴重的一次傷——再也無法打籃球了。當場被送進醫院。仙道不知道,他在當天早上搬了出去。
半年後,流川出院,退學,重考哈佛醫學院,新天新地,他只要一個新開始。
一切都有了答案。為什麼他會在美國讀大學,為什麼他有嚴重的腰傷和腿傷,甚至,為什麼,在接到仙道的電話時,會是那樣痛。
在講的時候,流川始終很平靜,眼睛依舊清亮如水。可是,我知道,那個世界,我所不知道的流川過去的世界,留給流川太多的遺憾和悲傷。
用手去觸控他的臉和唇,都是冷涼的。只有緊緊抱住他。該怎樣溫暖他,該怎樣隔著這麼多年的歲月,溫暖7年前那個少年?
夜裡做了一個很短很短的夢。
在一個夏日的黃昏,少年時代的流川和一個個子高高的男孩並肩坐在海邊。
看不清那男孩的臉,只看見流川抱著籃球,一臉的笑容。他的笑容,乾淨溫暖地像遠天上慢慢淡下去的夕光。
可是慢慢的,那男孩消失不見了,流川手裡的籃球也消失了,月亮升起來了,海風不斷地吹。
海水也慢慢漲上來,流川靜靜地坐著沒有動。
“楓,危險啊。”我衝過去,大聲叫他。
他回過頭來,臉竟變成透明的,他還是沒有動。
“楓……楓!”我拼命叫他。海水漫上了他的腳。
最後我跑了過去,從背後抱住他。他終於摸摸我的頭髮,輕輕地說:“不要命了嗎?傻孩子……”
……他的手摸著頭髮的溫度還在。醒來,看到他靜靜合衣睡在我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