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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我打撈起來的這艘船是專門給皇都一家酒樓送海鮮的。我與許多水族一道被送到那裡,但掌櫃卻嫌我太過瘦小,退了回去。船主也不願意要我,順手將我丟給一家專賣花鳥魚蟲的鋪子。
那家鋪子的主人也不太喜歡我,畢竟我現在看起來只是一尾普通青魚,而沒有哪位貴人會放著色彩斑斕的錦鯉不要而選一尾青魚。和我放在同一個水缸的魚兒都被陸陸續續賣了出去,只剩下我一個。我知道如果再沒有人買,我就會被無情地丟棄,於是我想趁夜逃走。
就在那時候,我見到了張耀軒。
那時候他還不叫張耀軒。他是個和尚,沒有法號,別人都叫他蓮生。
蓮生是普陀山慈航寺的和尚,那次本是受一個貴人之邀下山來講經。在回山的路上,他看到了水缸裡孤零零的我,一時慈悲心動,才想救我。
他身上分文沒有,不過好在鋪子的主人也並不指望我能賣出去,見有人討要,便順手把我送出去了。
蓮生把我帶回慈航寺,養在了他種碗蓮的大瓷盆裡。
他似乎真的很喜歡蓮花,自己的禪房裡就養了許多碗蓮。不過聽他的師兄弟們講,蓮生是個棄兒,被住持從荷塘邊抱回來的,認為自己與蓮十分有緣。難怪他會叫蓮生。
在慈航寺裡的這段日子,其實比龍宮裡更無聊。我待在瓷盆裡,哪也去不了,也沒人陪我說話解悶。每日蓮生都會來看看我,並對著我講經。我聽不懂這些佶屈聱牙的文字,也一定興趣都沒有。我還不能與蓮生說話,因為還怕嚇著他。實在閒得狠了,便開始每日回想我曾經學過的法術,但苦於沒有人身不能施展,便對著那一盆碗蓮撒氣‐‐我對著那碗蓮施了縮時之術,一旦花落了,便催著它飛快地重新生長,第二日便能開出新的花,一年四季都不間斷。
蓮生似乎並不驚奇他房中的碗蓮再也不會枯萎,倒是這訊息傳開後,許多好事者都競相來觀看,後來倒成了慈航寺一大奇景。
就是在那時候我發現蓮生不論在什麼時候都是波瀾不驚的。他的眉眼生得清淡,不帶半分煙火氣,真箇叫做慈眉善目,嘴角又是微微上揚的,什麼時候看見他都是一副悲天憫人的笑顏,根本看不出他的真實情緒。
於是到後來,我每日最大的願望,就是打破他那面具一般的平靜。
我出不了魚缸,卻能鬧出些許動靜。最初只是拼命讓屋中的陳設猛地掉下來砸得粉碎,然後開始在屋裡製造幻象,夜叉修羅,羅剎惡鬼,但凡是他經文裡提到的可怕的東西,我能想到的,都在他的房中造了一遍。可他渾若不見,無悲無喜,無懼無怒。
再到後來,我的法術愈發精進,修成了入夢之法,便每每趁他打坐冥想之時闖入他的夢境。聽聞出家人視女色如洪水猛獸,而我剛剛學會製造人形幻影,便在他的夢境裡做出各式各樣的女子,由我自己的幻象帶領,對他百般誘惑,萬般撥撩。
小和尚,經有什麼好唸的?聽說那西方琉璃世界無聊的緊,不如跟著姐姐一道去做一對逍遙快活的神仙眷侶?
只有最初的一次,蓮生渾身一震,連忙閉上眼,默唸心經,許久之後才吐出一口濁氣,睜眼之後又恢復了那古井無波的平靜。只是第二日清晨,他照常來魚缸邊對我講經之時,有兩三次微微走神了。待到他自己覺察之後,忽然望著我輕聲嘆息。一瞬間,我有些心虛。轉念又一想,不可能啊,他只是肉身凡胎,能看出什麼來呢?
自此以後,不管我如何在夢中對他恐嚇引誘,他都再沒有別的反應,只是漸漸地,他在魚缸邊發呆的時間越來越久。
那時候,戲弄蓮生是我唯一的樂趣,一直持續了許多年。
作者有話要說: 札的意思是書信,手札的意思就是手書。現在好多親都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