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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盛頓號在當時也算得上是豪華的客輪,舒適的旅程相應的就是票價不菲,而與高昂的付出相對的又是高貴的客人。天沒亮的時候就從擁擠的老式帆船上解脫出來的從越前山區和北方的北海道來到天皇腳下闖世界的旅人們忘記了還要趕去已經改名成東京的江戶城裡找他們可以求生的活計,都一小撮一小撮地聚攏過來,觀察珍奇物種一樣貪婪地撲捉這些歐美貴胄身上的每一件對於他們來說新鮮的物件,從他們札幌的雪一樣白的膚色,薩摩的海水一樣湛藍的眼睛,越前的山峰一樣高挺的鼻樑,岐阜飽滿的麥穗一樣金黃的頭髮到他們身上法蘭西香水散發出的比薰香的氣味濃烈百倍的香味,鍍金的懷表,便於隨身攜帶的玻璃質威士忌酒瓶,還有女士拿著的象牙骨繡扇和撐著的蕾絲陽傘,紳士兩指間夾著的大拇指一般粗細的上等雪茄和上唇上方那兩抹捲曲的小鬍子。
大多數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西方文化弄得應接不暇,恨不得這些東西能變成一幅幅圖畫讓他們可以拿根繩子捆起來帶走,等空下來的時候慢慢研究,不過這些眼花繚亂的日本人中仍然有幾個眼還沒花的人一眼看清楚了,這群下船的洋人裡混著兩個亞洲人。在洋人的眼中,東方人都是一色的黑眼睛、黑頭髮和黃面板,但是在臉上沒動過刀的前提下,亞洲人就能知道哪個是中國人、哪個是日本人、哪個是朝鮮人。看見船上下來了兩個亞洲人,第一時間就是去看他們的嘴唇,見他們的嘴唇厚薄適中,不像日本人那麼寬也不像朝鮮人那麼厚,立馬斷定了這兩個人是來自一衣帶水那邊的天朝上國的。
兩個從木板上腳步輕快地踏過去的小哥,年紀大些的那個,約莫是十八九歲的光景,是典型的上國皇城中常可見到的謙和與驕傲混雜的氣質,只是在整個人身上,這氣顯得更加明顯,白淨的麵皮,清秀的五官,添上兩道英氣逼人的劍眉,像一把名家鍛造的寶劍,鋒芒被特意磨造成內斂的柔和卻讓隱隱透出的劍氣更加凜然。而年紀稍微少些的那個,也有個十七八歲的樣子,五官已經差不多定型,一根周正的鼻樑,像是被一刀削出來的,直挺挺的一道,不帶一點曲折,只是末了向下稍稍一彎,卷出一個不是十分明顯的鷹鉤,有點像洋人,深人中,下巴有點尖,鼻骨兩側的眼睛也是像洋人那樣是往裡凹陷的,雙眼皮深得像刻出來一樣,眼睛算不得大,眼睫毛不密卻還挺長,整張臉輪廓分明,除了麵皮不及西方人的白淨和黑色的眼珠子,和歐洲人混在一起可能真是難以分辨。
但是這些旅人之所以經目光鎖定他們,倒不是隻因為看出了這兩個少年是大清國的人,而還有一個附加條件,就是他們的頭髮,這些日本人印象中的大清國的人都是腦門鋥亮,腦後一條大辮子,而且他們還確信這個印象絕對錯不了‐‐滿清當年入關的時候為了這個辮子,那可是沒少對前朝遺民下殺手,當時還有很大一部分的大明國人,為了保住自己腦門上受之父母的頭髮而毅然千里迢迢地&ldo;下嫁&rdo;日本。可現在出現在神奈川的兩個清國少年一身西裝革履不說還是清一色新政府官員們那樣的歐式短髮,而且沒覺得絲毫不自在,自顧自東瞧瞧西看看,不由的,讓這些旅人們感嘆自己從家鄉出來真是個正確的選擇‐‐瞧瞧西方文明真是先進,連天朝上國都跟著移風易俗了。
沈哲和蕭冉出了神奈川的碼頭,按照他的記憶往橫濱中華街走,沈哲前世上大學的時候是主修日本語的,有一口標準的日本關東話,大學期間還在日本神奈川大學當過一年的交流生,對於橫濱也算是熟門熟路,雖然現在沒什麼標誌性建築物道指引,但他自認為還是摸得對大體方向,他們是去年年底的時候在奧地利隨著兩隊使節團合二為一又遇上的,到了考察完德國後,恭親王一行繼續往東走依計劃訪問俄國,他和蕭冉則是按他的原定計劃一樣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