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翠如翡(十)(第1/3 頁)
護城河上堆疊著無數的枯葉。
楊倫跟著鄧瑛走到河邊, 河風一吹,他便忍不住又嗽了好聲,鄧瑛聽到身後的聲音, 停下步子不再往前走, 回頭對楊倫道:“你的身子……”
“少問這些。”
楊倫疾言打斷他。
鄧瑛悻悻地點了點頭, “你想問我什麼,問吧。”
楊倫斂起神色, “滁山書院和湖澹書院這兩個地方的學田的產出, 什麼時候成的你的私產?”
鄧瑛應道:“你下杭州以前。”
“那些田是誰給你的。”
鄧瑛沉默不語。
“說啊!”
楊倫朝前逼近幾步,“你不說實話, 我心裡不平!”
鄧瑛抬起頭問道:“你為什不平?”
“呵……”
楊倫冷笑一聲, 指著鄧瑛的鼻樑道:“你以為我不清學田是因為怕禍及書院學子嗎?鄧廠督, 滁山書院和湖澹書院加起來有七千餘畝的學田,然而從貞寧四年起,就一直靠著幾個歸鄉的東林人在接濟,如此捉襟見肘的處境, 有沒有這些田根本不重要!我彈劾你的奏疏已經寫好了, 但我還是想親口問你一句, 到底為什麼!”
鄧瑛安靜地受下楊倫的這一番混著情緒的話, 反問道:“你真的寫了彈劾我的奏疏嗎?”
“……”
楊倫失語。
鄧瑛背對著河風,朝楊倫深揖,“謝子兮救命之恩。”
楊倫看著他彎曲的脊背, 雙手握拳, 恨不得直接砸在這個人背上。
他的確是救了鄧瑛,甚至不惜編瞎話與白玉陽當場爭執, 他也知道, 相識十多年, 鄧瑛未必看不出來他在做什麼。說白了,這不過是政治紛爭當中,閣臣和宦官普通的一次博弈。然而,鄧瑛喚他子兮,謝他救命之恩的這副場景,竟令楊倫一時有了光陰反溯,歲月回首之感。
可是,他不能像當年那樣回士禮,他一旦回禮,就要與這個人為伍了。
“既然你不說,那我就讓白玉陽接審傅百年,我對你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他說完轉身便走,背後的聲音追道:“子兮,再容我多活幾年。”
楊倫回頭,“我是官學出身,但我深知私學的艱難,如今能真心為了學生,開壇講學的有幾個人?開壇之後,的能將書院撐下來的,大多都把自己掏乾淨了。若我容忍學政上的貪墨,我還敢要自己的學名嗎?”
他情緒激烈,幾乎握緊了拳頭。
鄧瑛沒有立即回應他,一直等到他情緒稍稍平復,這才反問道:“你不棄學名,那你自己的性命呢?”
楊倫一窒。
鄧瑛的語氣仍然平和,“杭州地境上已經有人對你下過殺手,你知道這隻手是誰摁下來的嗎?”
“誰?”
楊倫的肩背處惡寒一陣一陣地騰起。
“何怡賢。”
楊倫一怔,將鄧瑛前後的話一關聯,忽然想明白了什麼。
“你將才說了什麼,那些學田的糧產,是今年幾月歸到你名下的?”
“六月初。”
楊倫接著追問道:
“這些之前在誰名下,何怡賢嗎?”
“你先……”
“所以是你替他擔下那幾千畝私田?”
楊倫沒有讓他說完,打斷鄧瑛後一把拎住他的衣襟,“下南方去做這種事,哪個是惜命的人,就連國子監那些個十幾歲的監生,也是敢寫生死狀的。在你鄧瑛眼中,我楊倫就是這麼個懦夫,要你擔著罵名來救?”
鄧瑛摁住他的手腕,“鬆開。”
楊倫氣極,哪裡聽到了他的話,幾步便將鄧瑛逼到了垂柳旁,鄧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