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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還沒病死了。我支著下巴,盤腿坐在榻上,看著面前的人,有點懶洋洋的,神情也複雜:「南秋啊,給我梳個頭髮吧,要乾脆利落些的。」
廂裡光線實在不好,我臉色看不出青白還是紅潤,但是聽我聲音還是中氣十足的,只是低啞些,南秋也明顯鬆了口氣,笑了起來:「奴婢伺候您更衣。」
我的衣物都備好放在旁側,綾羅緞面的廣袖宮裝都沒有帶,備下的都是方便行動的男式窄袖袍子,頭髮都盡數挽起做了個簡單的髮髻。
我站在那裡,南秋半跪著整理我腰間的玉佩。車廂裡的光線實在是太暗,我看不見她的臉。
「南秋啊,」我低頭看她,語氣帶著憊懶,「幼時的事情本宮都記不清了,你是幾時來我身邊的?」
「奴婢是先歷時二七年來您身邊的。」南秋給我整理腰帶,也失笑,「殿下當時方才九歲,娘娘擔心殿下年幼沒有玩伴,才派奴婢來伺候您。」
我聽得笑了一聲:「……這樣啊。」
南秋整理好了腰帶,抬起頭,有點茫然:「殿下怎麼了?如何問起來這個了?」
「本宮在思量本宮做到這一步是不是錯了。」我失笑,喃喃,「若本宮乖順點,嫁了出去,縱然過得不好,至少還與母家是一條心。」
「如今本宮弄權在朝上,少進後宮,」我摸了摸她的頭,溫聲,「母后便已然與本宮非一路人了。」
「南秋,」我甚至有些惆悵了,「是否世上的人心,其實都會隨處境而改變呢?」
如果我是原女主平嘉洛靜,按部就班地遠嫁別國,雖說欺凌受盡,毫無歡愉,失子失國,而齊國宮內王后已然被昏庸的王一刀斬死,那南秋沒了故國之線,舊主之恩,是否就會成為我的南秋,忠心不二,性命相托?
可如今我是齊國王姬,弄權朝野,逼得大殿之上臣民隊分兩側,或者說連齊國都被我撕成了兩半,一側是我,一側是王后的新子,六殿下。
民說我壓制胞弟,阻撓真正的儲君繼位,簡直跋扈妄為,臣罵我牝雞司晨,目無禮法,竊國奸賊。
人人都說,若我放手讓六殿下去做,齊國上下不必被我撕成兩半,水火不容。
可是這樣團結齊整的齊國,世家仍然盤踞於上,民眾仍然低伏於下,王室式微而浪蕩昏庸,如何竟能是我想要的齊國呢?
這樣的齊國,如何能留給牙膏崽?
只是齊國如今幾乎一分為二,一邊是平嘉王姬,一邊是六殿下,而王姬與六殿下之上,是趙太后。
一子一女,都非親出;齊國王嗣,都在膝下。
「這大齊本不該是如今的大齊,而本宮從來都是母后的女兒。」南秋跪在我腳邊,深深伏地,我溫和地看著她,「只是可見母后心裡,卻終也不如故了。」
「不是這樣的殿下!」南秋下意識地抬首,脫口而出,「不是這樣的!」
「母后讓你隨在本宮身邊這麼多年,」我沒有絲毫被人揹叛的氣恨,只是溫言問她,「你這次來,母后叫你什麼時候送本宮上路?」
「又或者,母后讓你跟來,確保本宮此行出了王都城門,」我嘆了口氣,「就不要再活著回去了?」
南秋只是愴然:「娘娘如何會這樣對您!只是——」
「只是——」好端端一句話,她心緒激盪之間,竟不能說個完整,「只是他們逼人太甚……」
這話無異於自曝。
才出口就戛然而止,她猛地抬首,卻又說不出什麼了。
我與她的面龐都隱在陰影裡,誰也看不清誰,我只是有點無力地笑了笑,大齊就倆撥人,趙太后不站我這邊,必然是站臺如今的牙膏崽六殿下了。這讓我心情複雜得很,頗有點養狼為患的感覺:「是何時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