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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沉思著，忽聽到有人喊：&ldo;立言！立言！&rdo;循聲望去，杜玉章在一輛吉普車上向他招手。立言迎上去。吉普車剎住，杜玉章和謝向陽走下時，立言瞧見兩人腰間全挎有&ldo;五四&rdo;手槍，雄糾糾，很是英武。握手時，立言笑道：&ldo;真是鳥槍換炮羅，哪來這玩意？&rdo;

杜玉章拍拍手槍一笑：&ldo;毛主席要求&l;武裝左派&r;，江青同志最近有個講話。號召造反派&l;文攻武衛&r;。軍區給發的嘛！&rdo;說著，問立言：&ldo;忙什麼？&rdo;立言嘆口氣：&ldo;我找立孝的一個同學，司徒德芬。她原來在江漢公園裡；但，沒幹壞事。據說被抓了。還有我表叔和志鵬……&rdo;杜玉章笑了：&ldo;繞那麼大彎幹什麼？就是戀愛物件嘛！聽小蓉說過，長得像繼瑛。是不是？&rdo;立言紅著臉點頭。

杜玉章&ldo;嘖&rdo;一聲：&ldo;至於佑東和志鵬嘛，估計跑到鄉下或朋友處躲藏了。別擔心，是得躲過這陣風。聽說熊麻子犟著不肯走。結果讓人裝在麻袋裡拳打腳踢，還用木棒捶，手腳打斷了，鼻子打歪了，奄奄一息，送到醫院裡，只半天就斷了氣！&rdo;

謝向陽原先連殺雞也怕看。腥風血雨讓這個青年知識分子心腸變硬了，竟然說出剛才立言在橋頭休息時想到的一句名言：&ldo;階級鬥爭，一些階級勝利了，一些階級消滅了。這就是歷史，這就是幾千年的人類文明史！不足為惜！&rdo;

立言連連嘆息：&ldo;其實，熊麻子為人很好的……&rdo;杜玉章也有同感；說著，談起他的鯁直、義氣、一諾千金、嫉惡如仇……

三人談得正上勁，一輛&ldo;東方紅&rdo;二十匹拖拉機停在面前。張海子人未到聲先到：&ldo;老表，我們勝利了啊！&rdo;杜玉章拍著手迎上去，握住表弟的手不放，又將跟隨上前的謝向陽、劉立言與張海子相互介紹一番。

聽是大名鼎鼎的紅農司司令，謝向陽說：&ldo;農民造反派是我們最可靠的同盟軍。百匪洗劫工造，你們還趕去援助了的呢！&rdo;

張海子有點抱愧：&ldo;六二四那天，我跟老頭子設壇去了。他們不好打斷法事。把告急電話告訴我，已經晚了兩個多小時。我慌忙火急集合人，攔火車沒攔著；反轉頭去攔汽車，好不容易搞了幾十輛車子，讓他們先趕到，我繼續攔‐‐只有見到我，人家才肯借車。哪知，打頭的一行人開到武昌火車站了！七折騰，八折騰，等我趕到，友益街早打光了！真慘啦！今天，老頭子又設壇。叫我跟隨去學。我沒去。現在勝利了。學那裝神弄鬼一套幹什麼啊！&rdo;

杜玉章調侃道：&ldo;馬上，不是區委書記，也是公社書記。當然用不著學了！&rdo;

立言、向陽聽說設壇，聯想羽化昇天、呼風喚雨的故事，十分好奇，問是怎麼回事？杜玉章挺認真地：&ldo;的確蠻靈呢！&rdo;越發激起兩人興趣，追問不停。張海子繪聲繪色介紹一番。說：&ldo;呶，就在那邊，馬上看得到。那裡是我們張家灣，灄水正從村邊淌過……&rdo;

天色暗下來，長江愈顯蒼莽，水流無聲。星星一顆顆從暗藍天幕裡蹦出來。頃刻，一片繁密。閃爍著。像無數詭譎眨動的眼睛，譏笑著審視地面上的一切。

正北方向倏忽亮了。像燭焰搖曳，又如鬼火飄忽。開壇了。一陣流星殞落，像高爐前的鋼焰，像節日的禮花，像金色的暴雨。人們驚訝景象靈妙壯觀之際，又有片星星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