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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第一次贊同他的觀點，立言講得更上勁。索性將巷子裡人家逐戶分析，說：&ldo;既然共產黨以消滅階級、實現共產主義為已任，而實際上的做法，卻將人劃成三六九等；連杜玉章這樣三代貧農的人，只因為人鯁直，就視作異已，隔三岔五整人家！哪能不造反？&rdo;得出的結論是：&ldo;造反派的鬥爭，是對歷次運動極左做法的一次反彈，一次衝決，一次突破！&rdo;

司徒瞅他一眼，嘆口氣：&ldo;唉，我都叫你&l;赤化&r;了，或者說，被你征服了……&rdo;說時，柔若無力地倚靠著床欄板。這神態鼓勵了立言。他捉住她的手，挨攏身，盯著她問道：&ldo;你知不知道男子對姑娘，怎樣才叫&l;征服&r;？&rdo;

司徒側過臉，躲避他火辣辣眼神；但，手忘記抽出，微微地搖著頭。她有點害怕。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又予感會發生點什麼。她想站起身離開他，不意，因了被捉住的手的牽掣，一下倒在立言懷裡了；立言就勢摟住，給她一個吻。猝不及防的剎那，她有些慌亂；她擔心並逃避的正為這種事情。但是，事情一旦發生了，反而鎮定下來。她奮力推開他，慍怒地：&ldo;你怎麼是這種人？！&rdo;說著，眼淚奪眶而出。她感覺無端受到委屈。如今狂放的青年一定又吃驚又好笑‐‐他們常在大街上旁若無人摟抱互啃，即便在空間逼仄的公交車車廂裡，不失時機以兩張口做個&ldo;呂&rdo;字！至於外國人，接吻形同中國人握手。司徒似乎未免大驚小怪。但是，在那個崇尚理想，情感單純的年代，立言的行為實在過於放肆！況且，在司徒看來，讓一個男子吻了，與失去貞操有什麼區別？

司徒要憤然離去，手卻叫立言緊緊抓住；他也意識到事態的嚴重。立言對自已鬼使神差犯下的錯誤不知所措。不讓她出去是唯一的辦法。司徒其實並沒有用力掙扎；她也感覺出去不得，無臉見人。傳統的觀念使她精神上受到轟擊，覺得已經為他俘獲，往床上一坐，喃喃地：&ldo;好吶，這輩子只有跟你了！&rdo;立言一聽，如釋重負，又想摟抱她，卻為司徒迸力推開，嗔道：&ldo;還這樣！剛才你那樣……以後，我們怎麼好意思見面啊！&rdo;說著，又流下眼淚。立言心裡很得意，答道：&ldo;這會，我們不是正在見面嗎？&rdo;，話剛說完，瞧司徒用眼橫他，趕緊低下頭，臉上裝出可憐兮兮地，怏怏地，彷彿一個等待宣判的囚犯。司徒瞟他一眼，含淚笑了：&ldo;鬼相！快給我講幾何題！&rdo;

立言乖乖地接受了這道命令。

為了掩飾彼此的窘態，這晚做的幾何題特別多。當著司徒告辭走出前房，劉氏夫婦早已睡著，立孝的房門也緊閉起。她壓低嗓音驚嘆道：&ldo;喲，都睡了呢，只怕不早了！&rdo;立言說：&ldo;至少十點多鐘。我送你回去吧！&rdo;說著，抓住司徒的胳膊，兩人提著腳步下樓。

出門時，司徒見立言還捉著自家，笑著扒掉他的手：&ldo;剛才在上面是擔心絆動什麼發出響聲，這會還抓著幹什麼呀！&rdo;

時間進入初夏，晚上的漢正街依然十分熱鬧，人影憧憧。大街上，每隔五十米有根杉木電線桿，漏斗形搪瓷燈罩下吊盞四十瓦燈泡，亮光很曖昧；飛簷斗拱、條形門、封火簷、馬頭牆、樓外樓天窗在朦朧中比之白天更加顯得古樸、深沉、恢宏；只有路燈近旁的瓦當泛出金色，格外精緻而美麗。沿街擺有夜宵攤擋。涼麵呈油黃色；涼粉如圓形冰塊，需用帶孔的鐵片刨成條狀，食用時，拌上醬色芝麻醬、紅色辣椒油、紫色陳醋、黑色醬油、白色蒜泥、鵝黃姜米、翠綠蔥花，再加上蜇皮、蝦米、大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