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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批進大院的是馮世紅、關必升、董南生、彭愛洲一行。他們自然並非寄託哀思,是衝著李衛東和志鯤的面子而來。尤其是關必升,想到曾經斷送他前途的老上司終於嗚乎哀哉,差點笑出來;抬頭間,看見當面公然並列著自殺叛黨的三家村人物,無產階級的黨性原則陡地湧升,氣惱得幾乎轉身就走。但他忍住了。今天還得找李衛東議事呢!於是,草草地與陳氏兄弟握握手退了出來……
第三批祭拜的人有些雜,而且具有隨意性,多是路過的行人和慕名而來者。在中國這塊多災多難的土地上,在沒有盡頭的專制政權壓榨下,老百姓不敢有過大奢求,只要有個愛民如子的父母官便山呼萬歲,感恩戴德了。哪怕是個酷吏,只要做過幾件好事,人們會送萬民傘、立香火牌位、眾口皆碑地傳頌。陳愛華當初不分青紅皂白定性萬年鋪激起的民變為&ldo;反革命騷亂&rdo;,固然傷害許多漢正街人的感情,但中,關鍵時刻挺身而出支援代表弱勢群體的&ldo;工總&rdo;翻案,讓這些平民百姓刻骨銘心;而陳書記最終因此罹禍逝世,更教大夥情意綿綿,早原諒了他歷次運動整人的霹靂手段。他們成群結隊而來,與其說是哀悼區委書記,不如說懇祈心中的理想主宰。歷代清官正是這般集體創作而成。
關必升站立門旁通知李衛東:事畢後,大家聚在一起議一議。不防,為蜂湧而至的雜衣人群撞得歪歪趔趔。對一個正處級幹部如此無禮,簡直等同犯上作亂,礙於李衛東,他沒發作;只是不解且不屑地投去一撇。忽然,他瞟見一個風骨飄逸的老尼擦身而過,端正的五官似曾相識。他正要仔細打量,李衛東一句:&ldo;嚴主任,您也來了!&rdo;引得他轉過頭去。
嚴經天笑著揮揮手,示意不要聲張。因為講定不開追悼會,他不代表區委和組織,是聽說大興隆巷挺熱鬧,過來瞅瞅。馮世紅關心地:&ldo;您不是病了住院麼?&rdo;嚴經天做個怪相,湊在他耳邊笑道:&ldo;你沒聽廣播?走資派還在走嘛!&rdo;幾乎出自本能,董南生脫口而出:&ldo;這可是對運動牴觸的牢騷話啊!&rdo;說完,發覺失言,笑著問關必升:&ldo;是不是,關主任?&rdo;裝作開玩笑。嚴經天並不在乎,指指腦殼:&ldo;我每根頭髮可算小辮子,你們一齊動手也揪不完!&rdo;說畢,大步進了門。嚴經天的幽默和氣慨,教關必升一行又驚訝又興奮。他們哪裡知道,嚴經天早從可靠渠道得知毛澤東沉痾日重,可能不久於人世的絕密訊息。因而底氣十足。
屋內響起國際歌,表示追悼活動結束。關必升想從擠擠撞撞人群裡尋找適才看見的尼姑,卻是怎麼也找不著了。他苦苦思索到底在什麼地方與伊打過交道?驀地,他記起來:不就是在萬年春店堂玩過的李家女人麼!然而,據說,那女人當天就因拉自已下水,畏罪投江,哪會當上尼姑?這麼一想,他釋然了。但,總覺得無形中有雙大眼睛冷冷地盯著。似乎向他逼債。於是,神情怏怏地,誰同他講話,他都是一付魂不守舍的樣兒……
當著志鯤送嚴經天出門,李衛東一夥圍上前紛紛請教嚴經天有關運動的問題。嚴經天只是莊重地告誡:&ldo;你們現在大小都算單位裡頭頭腦腦了,穩住神,要表現出政策水平!&rdo;這話明顯是打氣撐腰。說完,這位高幹打算仍回醫院躺下。不防,胡荷花從屋裡衝出來手舞足蹈、大喊大叫:&ldo;李佑東,你藉口讓我照顧毛毛,像坐牢樣把我關起!連向親家告別也不準許!你竟敢如此對待革命造反派,是可忍,孰不可忍?&rdo;嚴經天為胡荷花聲威嚇了一跳,猜量是李衛東的瘋堂客,急忙側身貼著巷道踅過,鑽進停在巷子口的蘇式吉爾,吩咐司機趕緊開車。馬達響時,還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