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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參政被請進了總統府。
居仁堂樓下,一桌豐盛的酒宴,飄散著誘人的濃鬱的香味。
袁世凱居中,楊參政在右,左邊是總統府秘書長,兼交通銀行總理、財政部次長,又是公民黨主席的梁士詒。
他們喝著,聊著。
先說了些別的以後,袁世凱端起一杯酒,滿面紅光地起身離座,來回踱了幾步,問楊度和梁士詒兩人道:
&ldo;有一首好詞,你們可知道?&rdo;
兩人面面相視了一下,不知該怎樣回答,尤其是楊度,感到惶然而迷惑不解。昨天,總統府內史夏壽田告訴他說,袁大總統請他明天去總統府吃個便飯,他就感到惶恐而又惑然。袁大總統,依照他的氣做、勃勃野心和校詭的心計,平時也並不怎麼把他楊度放在眼裡,今天怎麼這樣禮賢下士?誰都知道,袁大總統行伍出身,從小就是以蠻武而橫行鄉裡,後來,當督辦,當山東巡撫,當北洋大臣,都是和槍和兵打交道,親武而疏文,就是當上大總統後,一心依靠的也都是那些殺人不眨眼的武將。那些文人學士,他一般都不正眼多看幾眼。今天,怎麼突然會想起他楊度?楊度惴喘不安,心裡就像十五個吊桶七上八下,很不實落。他明白,袁大總統的宴請必有什麼心計,但他怎麼也揣摸不出來。和改變國體,恢復帝制,實行君主立憲有關?很可能就是這方面的事兒。袁大總統一心想當萬歲爺,不說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事兒吧,也是總統府內外好多人心裡明白的事兒。可是,這好半天了,喝著,吃著,漫無邊際地聊著,他袁大總統一個字也不提這方面的事兒,這又叫他楊度感到迷惑。這他又站起來,手裡端著酒杯,踱來踱去,猛古丁地向他楊度和梁士詒他們兩人問這麼一個讓人不好回答的問題,這更讓他楊度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
袁世凱見楊度、梁士詒被問住了,仰頭哈哈大笑,完後喝了一口酒,扯著個粗喉嚨啞嗓子,搖頭晃腦,故作斯文地吟誦了起來:
黃河,黃河,
出自崑崙山。
遠從蒙古地,
流入長城關。
古來聖賢,
生此河干。
獨立堤上,
心思曠然。
長城外,河套邊,
黃河白草無人煙
……
啊?!楊度驚呆了,他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簡直不相信這都是真的。這是出自於他筆下的《黃河》詞,是十一年前,他剛從日本留學回來,一次,與友人一起在黃河邊上遊覽,因感而發寫就的,刊登在《新民叢報》第四十六、四十七、四十八合刊號上的,袁大總統怎麼知道?而且還這麼熟悉,記得這麼清楚,字字句句,吟誦得絲毫不差。這對於一向重武輕文的袁大總統來說,簡直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簡直是讓人震驚,讓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楊度大張著嘴,怔怔地看著袁世凱。
袁世凱笑笑,繼續走來走去,搖頭晃腦地吟誦著:
……
思得十萬兵,
去驅西北邊。
飲酒烏梁海,
策馬烏拉山。
誓不戰勝終不還。
君作鐃吹,
觀我凱旋。
&ldo;怎麼樣?不錯吧?&rdo;袁世凱吟畢,喝了一口酒,笑著問楊度、梁士詒兩人。
楊度受寵若驚:&ldo;大總統!
&ldo;先生大作,我沒有什麼吟錯吧?&rdo;
&ldo;沒有!沒有!十多年前的舊作,想不到大總統還知道3而且還記得這麼清楚。&rdo;
&l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