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五)(第1/4 頁)
連下多日的秋雨終於停歇,天氣似乎也更涼了些,趙知縣穿著官服站在院兒裡竟覺得有些冷,但他根本沒工夫回房去加件衣裳,只瞧著那些在簷廊底下站了整齊兩排的侍者。
他們皆著深黛窄袖圓領袍,腰間有皮革鑲銀束帶,無一不佩劍,無一不神情肅穆,趙知縣單看他們那一身捲雲暗紋的綢緞料子,便不由在心底感嘆燕京陸氏,竟連家奴都如此不同。
趙知縣正往那房門口張望著,此時那被臨時叫來掃院中積水的白役“唰唰”掃到跟前來,喊了聲:“縣尊您抬抬腳。”
趙知縣有點煩,但還是往旁邊讓了幾步,正巧劉師爺從月洞門那邊過來,趙知縣一見他,便將他扯過來,壓低聲音問:“那女子醒了沒有?”
“並未。”
劉師爺搖搖頭,“我來正是想問問縣尊,是否要給那女子請一個大夫瞧瞧?我看她傷得重。”
趙知縣摸著鬍鬚道,“本縣原本是想著,此女既然被咱們拿住,如今就在大獄裡頭,咱們又有那山匪的供詞,那她醒不醒的,說不說話也該沒什麼大的干係……”
“不可啊縣尊。”
劉師爺連忙道,“若是小案,這自當是沒什麼干係,可如今死的,卻是那譚二爺啊!”
那是何許人物?
誰不知曉那譚氏兄弟深受當今聖上寵信?譚應鵬不明不白地死在堯縣的訊息送至燕京之時,聖上必定不會輕拿輕放。
“此案分毫馬虎不得,僅有那山匪的供詞還不夠,這女賊招認才是重中之重!”
“你說得是啊勸之,”
趙知縣嘆了口氣,“你可還記得方才在青石灘那兒陸小公子說的話麼?陸小公子似乎與那女子關係匪淺。”
即便趙知縣沒往劉師爺說的那一層意思上想,但就眼下來看,就衝這位陸小公子,趙知縣也曉得自己不能按著自己以往那一套來。
“只怕陸小公子還不知此女的真面目,待他醒來,本縣與他明說就是。”
其實在青石灘那兒趙知縣就要回話的,但還沒來得及,那陸小公子便人事不省。
這邊趙知縣與劉師爺兩個正說著悄悄話,忽然房門被開啟的“吱呀”聲一響,趙知縣與劉師爺齊齊抬頭,只見陸驤拄著拐,送那康福堂的老大夫出來。
趙知縣與劉師爺連忙過去。
老大夫一見趙縣令便作揖:“縣尊老爺。”
“裡面公子怎麼樣?”
趙知縣詢問道。
“箭矢已經取出來了,血也已經止住,只是公子腳上傷口太多,老朽清理了許久,所以頗費了許多時辰。”
老大夫如實回答。
趙知縣點了點頭,從袖中取出來一張銀票要給他,一名黛袍侍者卻忽然以手中劍柄抵住趙知縣遞銀票的手:“知縣大人請不必如此。”
這些侍者無一不年輕而五官周正,神情也幾乎都很疏冷,譬如趙知縣面前這位,對他這個官老爺也沒多點溫度。
“趙大人,好意心領。”
陸驤說著,將一錠金元寶遞給老大夫,大夫忙作揖道謝。
趙知縣只得訕訕收手,他如何不明白這種毫不委婉的拒絕實則是陸家一向對外的態度。
有時候“討好”這二字也是很難做的,人若不願,你連討好的機會都沒有。
趙知縣又道:“那,本縣讓人帶著大夫去寫方子抓藥。”
“多謝大人,但也不必,我去便好。”那侍者聲音毫無起伏。
趙知縣臉上險些掛不住,只得又默默收回自己準備招底下人過來的手,讓開條道,目送侍者與那老大夫並肩離去。
再看簷廊裡,兩邊二三十餘名侍者立如松柏,那道房門已閉,趙知縣一時猶豫,不知是該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