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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鳳毫不相讓，&ldo;咱們被抄家最大的罪證，除卻你那好女兒元春乾的醜事外，就是你不聽姑太太的勸，在外頭盤利剝削，太子還沒定呢，就用太子外祖母的名號招搖過市了！到底誰是攪家精，你以為老祖宗不說，大家就都不知道了？！你問問寶玉，他對你這親娘，如今還有沒有半分孺慕！&rdo;

賈寶玉聽不下去了，上前要拉開兩人，結果差點沒被兩人長長的指甲給撓到了臉。他嘆氣道：&ldo;都說家和萬事興，眼見著這樣，是要愈發的衰敗了去。&rdo;

王熙鳳看他一眼，覺得這素日來神采精華的寶玉如今沒了那股子靈氣，反倒透著讀書人的潦倒。她倒不想再為難他，只是冷冷地道：&ldo;你說得沒錯，咱們這家，怕是好不了了。&rdo;

她說罷，也不再想著去賈母處請安了，轉身叫平兒抱著哥兒走了。王夫人方才聽了最後那句話，心下惶惶，只是勉強道：&ldo;如今咱們家只有寶玉你當著官，她自然不敢為難我了。&rdo;

賈寶玉有些陌生地瞧著她。

王夫人往日總以慈善的一張臉待人，鮮少會露出如今這粗俗無禮的一面。由此可見高貴粗俗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哪怕是個鄉野村婦，倘或錦衣玉食，也能變得彬彬有禮、大氣雍容。

王夫人拉著他往賈母處去了，&ldo;你林姐姐的好日子就在過幾日，你祖母想不通，非要給她添妝……這會兒如此拮据了，這又是何必呢？你去勸勸她罷了。眼見著你祖母是一日不如一日了，這會兒給出去的，只怕就是來日少了你的，你父親處還要咱們拿出銀子去疏通打點，再不可靡費了。&rdo;

賈寶玉很不想聽她說這些，到了賈母處，只是勉強笑道：&ldo;給老祖宗請安了。&rdo;

&ldo;寶玉，來，&rdo;賈母對他招招手，賈寶玉猶豫著上去，被她一把摟住了，&ldo;好孩子，這些日子，只是苦了你了，怎麼瘦了這麼多呢？我這裡還有不曾用過的幾根老山參……&rdo;

賈寶玉忙道：&ldo;不必了。我是年輕人，用不著這些，祖母還是自己留著吧。&rdo;

賈母點點頭，又嘆了口氣，&ldo;你琯姐姐的好日子近了，咱們這樣，只怕是去不了了……&rdo;

賈寶玉勉強笑道：&ldo;該有的禮數，我不會少了的，老祖宗且放心。&rdo;

賈母點點頭，她先頭受了驚之後，精神就大不如前，這會兒不過短短地說了幾句話，就有些疲了，強撐著精神說：&ldo;……是咱們家拖累了你，你原是個有來歷的，那通靈寶玉必不是俗物，否則怎麼會在丟了玉之後，就憑空惹出這許多禍事來呢？……你吩咐下去，就說這找玉之事，不可怠慢了，銀子仍舊是從我這邊出……&rdo;

&ldo;不必了，&rdo;賈寶玉說，&ldo;那玉丟了這麼久了，我也習慣了。這會兒的困窘，不過是咱們家許久積累而來的惡果。&rdo;

&ldo;寶玉！寶玉‐‐&rdo;賈母連著叫了兩聲，竟有些氣短，咳嗽起來，&ldo;你年紀也不小了，往常那些人家，咱們如今高攀不上，不如從低處尋……&rdo;

賈寶玉垂下眼，說：&ldo;不必了。我如今潦倒，不願害了那些好人家的女孩兒。&rdo;

說罷，他便站直了身子，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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