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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琯玉只是有些詫異，沒想到他現在願意讀這些他曾經厭惡的聖賢書，倒是黛玉微微蹙眉，沒說什麼。

她一方面不喜賈寶玉要全家為他謀劃自己卻擺出不屑一顧的模樣，等到他真的和外頭的那些人一樣醉心功名，她又覺得後悔了。每個人的人生都該有自己的選擇權，她上回說那樣重的話，是不是逾越了？這真的是為他好、為大觀園裡面的姑娘們好麼？

&ldo;吾十有五而志於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rdo;

聲音頓了頓，才續道：&ldo;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rdo;

黛玉出聲笑道：&ldo;寶玉，你若是如此下去，我怕你連逾矩兩個字都不會寫了。&rdo;

賈寶玉推開窗子，看到三張薔薇花一樣嬌艷明媚的臉。他的毛病又犯了，眼睛直勾勾地看了她們一會兒，忽然一抬手，關上了窗子，自己從裡頭出來了。他本來想問好，走近了兩步，又停住了，衝著三人道：&ldo;我本答應過許多人要改了往日的毛病，到底也沒能做到，如今枉費了這麼多女孩子花一樣的年紀，自己想起來也很沒有意趣。&rdo;

林琯玉倚著牆，手指繞著一撮頭髮，百無聊賴地道：&ldo;聽你讀書，我也覺得很沒有意思。&rdo;這是真的，也不知道她是怎麼回事，但是林家除了她全是愛書之人，她聽爹孃、黛玉，甚至是王頎讀書的時候，都沒有賈寶玉那樣的鬱鬱。

在他們的身上，讀書好像是一件很愉悅的事情，不像賈寶玉，把讀書當成任務來看。他平常寫的詩，雖說不及黛玉寶釵，但是裡頭是有靈氣的。如今卻沒了那種靈氣，反倒是變得像……

像教過她的那些先生一般（除了王頎）的書呆子。

寶玉默默地看著她們，說：&ldo;如此不好嗎？&rdo;

黛玉沒說話，反倒是寶釵搖頭道：&ldo;不好。寶兄弟，你聽我一句，這府上事事都是與你有關的，不是讀兩句書就能糊弄過去的。你家的大房和二房……兄弟鬩牆，妯娌不睦，你改變不了，要麼走，要麼勸，沒有別的路了。&rdo;

寶玉道：&ldo;走？&rdo;

寶釵冷笑道：&ldo;自然是離了你家去，不然我為什麼又要搬走呢？&rdo;

賈寶玉看了她好一會兒，像是第一回認識她一般，良久搖頭笑起來。

林琯玉道：&ldo;寶玉，你笑什麼？&rdo;

寶玉道：&ldo;我往日以為，女兒這兩個字是最潔淨最尊貴的，後來才覺竟然是我看錯了你們。這天下的東西，並非只有黑白，你們也不是我想的那樣。&rdo;

我以為林妹妹是我的知己，以為寶姐姐為人恭敬柔順，只是林妹妹恨我不通庶務，而寶姐姐又坦言我賈家如今內憂外患。

原來我蒙著眼過了那麼多年，辜負了那麼多人的苦心。

他笑完了，才道：&ldo;我有一封信，想要你們替我轉交……&rdo;

寶釵並不是個會惹禍上身的性子，她沒有立刻應下來。倒是黛玉問：&ldo;可是要給大姐姐寫信？‐‐你可知，後宮女眷與外男通訊，也是重罪。&rdo;

寶玉忙道：&ldo;既然如此，帶幾句口信也是無妨的。&rdo;

寶釵卻道：&ldo;我替你轉交便罷了，小四和琯琯日常並不常見賈貴妃的。&rdo;說罷安撫地看了黛玉一眼。她對寶玉放心，卻對賈家不放心，既然要送信，從她的手上過去，也好放心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