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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與物化?」
「是的,指與物化。足蹬履,怎麼才能說合適呢?那就是忘掉了足的存在,好象履就是足;腰繫帶,怎麼才能說合適呢?那就是忘掉了腰的存在,好象帶就是腰。可見,只有當自己與外物完全合一時,才能控制物、駕馭物。」
莊周聽了梓慶的這番話,陷入了沉思。他一直在追求生命的自由,追求意志的快樂,但是,他總認為只有擺脫外物才能達到內在生命的自由。而梓慶的雕刻手藝與他所說的這些話都說明,生命的自由就在於生命與外物的交融。他以前雖然體驗過與自然之美完全交融的境界,但是對於人世間的骯髒與醜惡,他總是抱著一種排斥、拒絕的態度。可見,要獲得真正的自由,就必須能夠與所有客觀存在的事物達到一種「指與物化」乃全心與物化的境界。但是,要做到這一點,是多麼困難啊!
四
莊周在蒙邑住得時間久了,又萌發了遠遊的念頭。他將漆園的事務安頓好,告別了妻子與兒子,帶著藺且,乘舟順丹水而下,不日來到了彭城附近。
一天,莊周與藺且來到了呂梁。丹水在此處突然下跌,形成了一個高達幾十丈的瀑布。瀑布濺起的水珠在數裡地之外都可以感覺到,巨大的衝擊聲振得人耳朵發疼。莊周與藺且正在欣賞這自然界的雄偉壯觀,突然,看見有一個人從河岸縱身跳入了瀑布下面的旋渦中。莊周以為是一個對生活失去希望而自尋短見的人,便與藺且趕緊跑上前去,想救他上來。
但是,等他們跑到旋渦跟前時,已經看不到那個跳入水中的人。莊周與藺且便又順流而下,想尋找他的屍體。突然,那人從數百步之外的平靜的水塘中冒出頭來,用手攏了攏披著的頭髮,口中唱著當地的民歌,自由自在地游泳。
莊周十分驚奇此人的游泳技術,便站在岸上看著。那人在水中,猶如魚兒一樣揮灑自若。他遊了一會,便爬上岸來,躺在地上,享受著夏日的陽光。莊周走到跟前,問道:
「請問,你的游泳技術如此高超,你有道嗎?」
那人見有人問話,也不起來,躺著回答道:「我沒有什麼道。我始乎故,長乎性,成乎命。我游泳時,遇到旋渦便與之俱入,遇到湧波則與之俱出,完全憑藉水本身的力量而不自己用力,也就是從水之道而不為私焉。這就是我蹈水的竅門。」
莊周聽了這話,進一步問道:「何謂始乎故,長乎性,成乎命?」
那人又說:「我生於陸地而安於陸地,此謂故;從小在水鄉中長大,熟習了水的規律,此謂性;在不知不覺之中掌握了游泳的本領,不知其所以然而然,此謂命。」
離開這位善遊若魚的人,莊周對藺且說:「荒山村野之中,倒是可以聽到一些啟人深思的話。他泳中若履陸地的關鍵就在於『從水之道而不為私焉』。他是絕對地依照水本身的規律,而不讓人自身的力來改變這種規律,因此,他就能夠與水合為一體,他就能駕馭水。可見,人要想在生活中獲得自由,就必須絕對地遵循自然規律,而不能用自己的偏好來改變自然規律。」
藺且不解地問道:「既然絕對地按照自然規律,那又怎麼能顯示出生命的自由呢?」
莊週迴答說:「生命的自由與自然規律本來就沒有什麼矛盾,它們都是自然之道的產物。只要掌握了自然之道,就能夠從自由與必然的矛盾中解脫出來。」
師徒二人一邊討論著剛才那位善遊之人的技藝,一邊在河岸邊的樹林中漫步。
突然,藺且指著前方對莊周說:「先生,你看那位佝僂的老人,粘蟬的技術是多麼高妙!」
莊周順著藺且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見一位曲腰的老者,在用一根長長的木桿粘蟬。他每一次將木桿伸到高高的樹枝上,都能很快就粘到一個蟬,他身旁放著的籠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