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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奶奶到了山神廟的時候,夥計們都已經來了,李大個子打仗不怎麼樣,辦這種事情還挺得力,不但及時通知了所有夥計,還找來兩盞油燈擺到供桌上點著了。搖曳不定、昏暗慘澹的油燈把廟宇襯託得更加陰森可怖。山神爺爺跟四個小鬼在半明半暗中表情曖昧地注視著我們這二十多個破衣爛衫蓬頭垢面的人。我們聚齊的時候一律站著,誰也不敢坐著,也沒有可供我們坐下歇腿的傢俱。奶奶站到了眾人前面,她作為主持人是可以坐下的,過去在狗娃山聚齊的時候,都是她跟大掌櫃坐著我們站著,這個地方沒有座位,她也只好站著了。油燈下奶奶的臉色有些發青,頭髮跟耳朵都隱沒在黑暗裡,這使得她的臉看上去好像飄浮在空中,神秘、恐怖,還有幾分悽厲。我覺得身上有些冷,雖然這已是初夏季節了,我還是往胡小個子身邊偎了偎,他身上汗氣很重,活像一匹跑了幾十里路的兒馬。
&ldo;夥計們,&rdo;奶奶開始說話了,&ldo;今天是大掌櫃頭週年,人死不能復生,活人還得過活,我們夥裡還得往後面的日子混,今天我們聚齊就是要商量一件事情,俗話說蛇沒有頭就不會爬,鳥沒有頭就不會飛,今天要定一下我們夥裡的當家子,定下了夥計們就要像對大掌櫃一樣服從當家子的號令,我想聽一下你們有啥想法呢。&rdo;
李大個子帶頭喊:&ldo;我們擁護奶奶當家哩,就這樣,今後啥事情都聽奶奶的。&rdo;
有他帶了頭,其他人都異口同聲地喊:&ldo;奶奶當家,奶奶當家……&rdo;
奶奶尖厲的聲音壓過了大家擁戴她繼任大掌櫃的呼聲:&ldo;都歇聲,都歇聲。&rdo;
大家便靜了下來,等著聽她發話,大家的心裡都已經認定,從今往後奶奶就是正式的當家子了,儘管過去她實際上就在當我們的家,可是那終究不是名正言順的,前面總還有大掌櫃撐著,她充其量只能算是垂簾聽政,如今大掌櫃沒了,她也只能由後臺走上前臺了。
&ldo;你們誰聽過母雞打鳴?聽過的給我舉手。&rdo;
奶奶一句話把大家問傻了,同時大家也豁然明白,奶奶並不願意當家子做大掌櫃,既然她不願意當,那麼,她看中了誰,要提拔誰便成了對於每一個人來說都非常重大的問題。於是大家都屏住呼吸等著聽她的下文,廟宇裡頓時像墳墓一樣寂靜,甚至能聽到油燈燃燒時輕微的噼啪聲和外面清風掠過地面時的腳步聲。
&ldo;母雞不打鳴,女人在我們夥裡當了掌櫃傳出去讓人笑話哩,這叫什麼來著,狗娃子,你讀的書上頭把女人當家叫啥哩?&rdo;
我隨口應道:&ldo;牝雞司晨。&rdo;
&ldo;就是這話,老母雞打鳴呢,我就知道你們都抱了這樣的心思,這才聚齊商量這件事情。大掌櫃椅子我不能坐,誰也不能坐,聽明白了沒有?&rdo;
我們都沒有聽明白,舊的大掌櫃沒了,換個新的大掌櫃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也是必需的,就像奶奶自己說的,蛇沒有頭就不會爬,鳥沒有頭就不會飛,我們總得有個主事的人吧?既然誰都不能當大掌櫃,那就還是由奶奶說了算,可是大家推舉她當家她又不當,我們都讓她鬧糊塗了,不知道她打的什麼主意。
這時候李大個子說:&ldo;那也成呢,誰也不做當家的,我們還是聽奶奶的就成了。&rdo;
我們這些群眾也就跟著哄聲說:&ldo;對著哩,還是聽奶奶的就成了。&rdo;
奶奶罵起人來:&ldo;狗日的李大個子,你這個半截子就是話多,我問你,大掌櫃仇誰來報,命誰來抵呢?大掌櫃死了我們重推一個大掌櫃,大掌櫃死就白白死了,今後誰還敢做大掌櫃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