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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吃過早飯後,奶奶當著我跟花花的面,把她的那根銀簪子交給了花花的爺爺,花花穿了一身新衣裳,傻乎乎地笑著,我估計她可能根本就不知道從這個時候起她就成了期貨,而我就是貨主。她爺爺則喜氣洋洋地咧了大嘴露了一嘴參差不齊的黃牙瞅了我笑個不停,還用手在我腦殼子上拍了拍。我向來討厭別人拍我的腦袋,我那天沒敢反抗,只是縮了縮脖子,我怕如果像對李大個子那樣罵他,他就不答應我跟花花的事兒了。
又過了將近半個月,奶奶才實踐了她的諾言,帶著我進城去了。我敢打賭,跟著奶奶進城絕對是一趟美差,起碼對我來說是這樣。
從張家堡子到縣城得走八十里路,我們要去的縣城歸陝西管,從狗娃山走,只有五十里,路比較近,也比較好走,我們去得多一些,所以我們就認為我們歸它管,平常我們說&ldo;我們縣&rdo;指的就是它。它也是清剿我們的保安團所在的縣城,紅鼻子就是這個縣保安團的團長。從張家堡子走就比較遠了,一路都是山道,正是初夏草木繁茂的季節,我跟奶奶行走在蜿蜒起伏的山道上,山道幾乎被兩邊的黃楊、茴菜、槲木、刺槐還有野山梨、野山杏、酸棗刺種種草本、木本植物的綠蔭遮蔽得不透陽光,也不通風,走了一陣子就覺得十分氣悶,草叢、樹木的枝葉間不時有唧唧啾啾的鳥叫,還有哄哄鬧鬧嚷成一片的蟬鳴,更加讓人覺得燥熱難當。來到山樑上,迎面吹來一陣清風,頓時讓人覺得清爽舒暢到了極點,朝山下望去,滿目蒼翠,氳靄縹緲,恍若仙境。近處的山巒巍峨聳立,遠處的山巒波濤起伏,讓人頓時心曠神怡起來。
奶奶從驢上翻滾下來,在路邊找了一塊石頭坐下,招呼我也歇歇。奶奶裝成了一個農村老婦,按照當地農民的習慣,把從花花她奶奶那兒借來的頭巾包在腦袋上,臉上不知道抹了什麼東西,黃蠟蠟地顯得年齡大了許多。身上是農村她這個年齡的女人常穿的黑布大襟褂子,衣襟上還補了一塊補丁,褲子是大襠褲,腳脖子上纏著綁腿,褲腿活像一個倒放著紮上了嘴的面口袋。我裝成了她的孫子,腦袋瓜子剃成禿瓢,後腦勺上留了一撮氣死毛,身上是我平常穿的衣裳,跟農村娃娃也沒什麼區別。好在我叫她奶奶已經叫順了口,不用擔心說話漏了嘴。最可笑的是我們那條驢,那條驢是搶郝五斤老爺子的,我跟花花就把它叫郝五斤,它竟然已經習慣了,知道那就是它的名字,每次我們一叫&ldo;郝五斤&rdo;它就跑過來用驢腦袋蹭我們。山裡的苜蓿草把它養得又肥又壯,奶奶說當時倒沒有看出來,這是一條好走驢。
奶奶從隨身帶的筐筐裡掏出乾糧,我們帶的乾糧是石頭饃饃。石頭饃饃並不是石頭做的,而是雜糧跟白麵和在一起,裡面摻上花椒葉跟鹽,擀成薄餅,然後把石頭蛋燒燙,用滾燙的石頭蛋把餅烤熟。由於是用石頭蛋烤熟的餅,這種餅就坑坑窪窪、硬邦邦的,非常耐放,除了有點硬但非常好吃。家裡條件好一些的農民,外出帶乾糧的時候一般都帶這種石頭饃饃,如果是財東,帶的石頭饃饃就是白麵的。我跟奶奶一人捏了一塊石頭饃饃啃了起來,奶奶拿出隨身帶的葫蘆,裡面裝的是清水,如果我們噎住了,就喝兩口水把饃饃衝下去,這種饃饃太幹了。
奶奶吃好了,抹抹沾著饃饃渣子的嘴,對我許諾:&ldo;狗娃子,進了城奶奶領你下館子吃臊子麵去,再給你要上半斤豬頭肉。&rdo;
我頓時激動起來,臊子麵是用紅蘿蔔、綠蘿蔔、豆腐丁、肉臊子、黃花、木耳等炒成&ldo;臊子&rdo;,再用臊子燴成湯,把擀得薄薄的、切得細細的麵條用這香味撲鼻的臊子湯泡到碗裡,湯裡再撒上青翠的香菜、綠油油的蔥末兒,拌上油潑辣子,不用吃,光是看看這面這湯的顏色,聞聞這面這湯的味道,就能把人香得忘記了自己姓啥。臊子麵雖然稀罕,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