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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房裡紅燭高照,在逐漸加深的夜幕中,把同樣顏色的帳幔、被子,桌圍、椅帔和用綢絹託成高懸在屋樑上的採毬兒融匯成一片喜慶的氣氛。許多不相識的女人都跟進新房來。她們是一群職業的觀禮者,只要在接近的階層中有哪一家舉辦喜慶大事,她們都會轉彎抹角地透過親戚的親戚、朋友的朋友,帶著趕廟會一樣興奮愉快、唯恐落後一步的心情趕來觀禮。如果沒有她們在旁搖旗吶喊、呼五吆六,婚禮就不可能進行得這樣喜氣洋洋、笑趣橫生了。如果沒有她們的指手劃腳、評頭品足。新娘的精心打扮和新房的佈置也將變成毫無意義了。雖然她們的持論常常是苛刻的,喜歡在象牙上找瘢絲,不是與人為善的,但也起了使婚禮熱鬧起來的作用。她們是任何禮堂中的點綴品,是人類世界的&ldo;喜鵲&rdo;。想來喜鵲在禽類世界中也一定喜歡去參加同類的婚禮,咭咭呱呱,吱吱喳喳,鬧個不休,使得結婚者又喜歡、又討厭。
可是孤陋寡聞的嚲娘不明白她們出現在她婚禮中的重大意義,她覺得她們與她是完全不相干的,把她單獨放在她們之間。使她感到絕對地孤獨了。
她不知道在這絕對的孤獨中又等待了多久(有人把結在紅燭上的燭花剪了兩次,那一定等候得很長久了),才看見劉錡娘子和他一前一後地走進房來。嚲娘今天已經看見過他兩次,第一次在迎親時,她只看見一片雲霧。這一次他走近到她低下的眼角允許看到的距離中,看到他穿了緋色吉服,下擺有著水波的彩紋,然後再看到他在幞頭左側不尋常地簪上一朵大紅花,熱辣辣地似乎正在燃燒他的幞頭。但是受到約束的視線,燭光的陰影以及這一群觀禮者的幹擾,仍然限止著她,無法把他看清楚。這是他,這是她早已認識、熟悉、瞭解而又生疏了的他,錯不了。但她現在能夠看到的只是他的輪廓和影子罷了。
這時劉錡娘子做了一個有決斷的大快人心的動作,示意擁在新房裡的人群出去。她們賴著還不想走,劉錡娘子有禮貌地、然而是不容她們抗議地發出號令,命令她們出去。她們這才不得已地退出新房,咭咭呱呱、吱吱喳喳地又去點綴其他地方。
新房裡只剩下他們三人時,劉錡娘子認真小心地把鋪在枕衾上的兩端紅錦‐‐男女雙方各準備一端‐‐綰結起來,結成一個玲瓏、美觀、大方、巧妙的如意同心結。然後滿面含笑地把同心結的一端交給他,另一端交給她,使他倆也被同心結綰結起來,祝福他倆永遠如意,永不分離。然後他在前面例行,她在後面順走,一前一後牽著同心結一直走到熱氣騰騰的廳堂。這時鼓樂大作,在歡呼和慶賀聲中,她倆對拜了,又拜了長輩,親友、劉錡夫婦以及許多不相識的人。
直到此時,嚲娘一直感覺到她是被人&ldo;成親&rdo;,而不是自己&ldo;成親&rdo;,感覺到她不是這場婚禮的主角,他也不是,姊才是哩!要是沒有她的主持,指揮,活躍地在前後場奔走照料(如果把籌備的過程也計算在內,她為他們奔走了至少不下於二百里路之遙),這場婚禮是根本無法進行的。
但是讓他們自己做主角的時候終於來到了。當所有的閒雜人員,連姊也被關在新房之外的廳堂裡舉行歡宴之際。她和他第二次回進新房。燒著紅燭的桌子上,已經擺好一隻酒壺和一對用彩綢連繯起來的酒杯。她大大方方地從他的手裡喝乾了他為她斟下的這盞&ldo;交杯酒&rdo;,他也從她的手裡喝乾了那一盞。經過這一道具有決定意義的手續以後,他們彼此就屬於彼此所有了。
這時紅燭燒得更加歡騰,把因為沒有外人在內而顯得有點空蕩蕩的新房照得分外明亮。
她再一次偷眼看他,完全忘掉了姊事前的告誡‐‐她自己因為那一瞥付出了多大的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