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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龐旺小心地問,「你臉色這麼不好,先喝口茶暖一暖?」
米汝成臉白如霜,顫著唇:「龐旺,可有我兒子的訊息?」
龐旺遲疑了一下:「沒有。」
米汝成長長吐了口氣,接過茶喝了一口,眼裡閃起了淚花:「龐旺,你說,我是不是真的老糊塗了,把兒子關在書樓裡,還讓大灶鋸了梯子,讓兒子下不得樓來!
你說,我這麼做,該是不該?「
龐旺揉著米汝成的胸口,低聲:「老爺,您今晚是怎麼了?」
米汝成突然苦笑起來:「剛才,我在轎裡想著一件事兒。我想,我讓兒子這麼讀書,到底是成全了他,還是禍害了他?」
龐旺:「老爺把這事兒想明白了麼?」
米汝成搖搖頭:「像是想明白了,又像是沒想明白。我是覺著,這官,越做越是難做了。我逼著兒子做官,真要是做成了,他會不會也像我一樣……一樣……吭吭吭!」他猛咳起來,對著身後的屬員連連撣著手:「沒你們事了,各自回去歇著吧!……你們不用怕,我米汝成是倉場侍郎,倉場不論出多大的事,我自個兒擔著!
天快亮了,你們回吧!「
屬員:「米大人……」
米汝成:「別多說了,該有的事,已經有了,該是個什麼罪,我擔著。」見屬下的眼裡有了淚,便搖搖頭,嘆了聲,「唉,你們哪,真要是還記著老夫平日的為人,等老夫……扛了枷鎖的時候,你們別指著脊樑骨罵我就行了。都回吧,燒傷的痛處,用醬油抹抹,就止住痛了,這治人傷的土方子,是我老家的百姓常用的,聽說挺靈驗的。」
屬員:「米大人,通州西倉出了這麼大大的災事,下官們……」
「不要說了!」米汝成生氣地重聲道。屬員抹了把淚:「米大人,不論大人您出了什麼事,下官們……會來看您的!」
米汝成慘然一笑:「你們已經想著去牢裡看我,這讓老夫寬釋了許多。你們記住,往後,各位在新主子的麾下當差,須得謹慎才好,須得時時記著那倉裡的糧,就是自己的命。這話,可是老夫數十年之心得啊!」
屬員們還想說什麼,見米汝成打著不願意再聽的手勢,便作了一揖,告退而出。
「等一等!」米汝成喊了聲,聲音忽又低了下去,「告訴我,到底燒了……幾座倉廒?」
屬員:「十七座。」米汝成的眼皮跳著,臉上縱橫著的皺紋又深又暗:「知……
知道了,你們走吧!「
屬員欠身退出。米汝成靠在了躺椅上,緊閉上了眼睛。
14.曲廊上。
柳含月的目光落在滿廊靴印上。靴泥漆黑如炭。她彎下腰,用手指颳起一點靴泥,嗅了嗅,大驚失色:「煙炱?」
15·書房內。
龐旺端來一盆水,絞了手巾,輕輕替米汝成拭起手腳來。好一會,米汝成睜開了眼:「他們,真的……都走了?」龐旺:「都走了。」米汝成眼裡擠出兩顆濁淚來:「怎麼沒見柳姑娘?」龐旺沒做聲,絞手巾的手慢了下來。米汝成:「龐旺,你去看看,要是柳姑娘已經起床,把她請來。」
龐旺絞手巾的手停了下來,眼裡閃著淚光:「老爺,我龐旺跟隨您老人家二十年了!老爺的事,莫管大事小事,都託著我在打理。老爺從來都是把我龐旺當成心腹的!……老爺,您有什麼話,還是像從前一樣,對我說吧!我看得出,今晚上,老爺是遇上天大的難事了!老爺的事就是我龐旺的事!老爺您難道就不能告訴我,在這節骨眼上,讓我龐旺能替老爺您做些什麼麼?」
米汝成看著自己的心腹管家,伸出手,替他拭去臉上的淚水:「龐旺,我是頭一回見你流淚啊。……你是聰明人,你是不會不知道的,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