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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山山早上起來小解,在客廳裡像是有人推了一巴掌,一跟頭摔倒在地上,他並沒有意識到這一跤的嚴重性,爬起來繼續向衛生間走去,這時候,他只感覺到頭腦昏沉沉的,昏沉沉的感覺是近來一直都有的,同學們也都說有這種感覺,他還感覺有一條小蟲在鼻子下面蠕動,他不在意地抹了一把,殷紅的鮮血洇紅了年輕的手掌,彷彿是一朵美麗的鮮花。他到衛生間去擰開水龍頭,用早上清涼的水沖洗,同時拍著後脖梗兒。他記得媽媽說過,流鼻血的時候是不能仰著臉的。早上的清涼的水讓他很是愜意,甚至有一種快樂的感覺,一縷縷的鮮血好像春天的雲絲,呈現著各種不同的形狀,按照引力規則,順著水流向面盆流去。這種感覺又像是抽絲一樣,漸漸抽去他的意志和體力,他這樣一直持續了很長時間。
他拍打後脖梗的聲音驚動了父親。老張這些天來為了一個重要的事情搞得很煩心,他同河北那邊簽訂的水泥合同已經匯款去了好幾天,一直未見發貨,打電話過去催問,對方公司無人接電話,他很想到對方去看一看,但是山山最近學習這麼緊張,無法脫身。他是一個老實人,從來沒有作過沒把握的事,做事喜歡往壞裡想,幾天來心情總像鉛似地沉重,睡覺也不能安穩。他聽到山山弄出的奇怪的聲響,聯想到山山最近的一些反常的舉動,有些生氣,在床上問:「你幹什麼?」沒有聽到山山的回答,便趿著鞋到衛生間來,他看到山山吃力地伏在面盆的樣子,搬過山山的肩膀,正要問:「你怎麼不說話?」山山像麵團似的歪倒在他的身上,鼻子裡的鮮血洶湧地向下流淌延伸。
老張扶起山山的身體,責怪說:「要你別熬夜,就是不聽,看看,又放鼻血了不是?」山山的身體一點點向下沉著,兒子的體重已經超過了父親,老張費了好大力氣才把山山扶直,讓他的頭靠近面盆,鮮血如水龍頭一樣汩汩不絕,他想找一個椅子讓山山坐下,可是一鬆手,山山就麵團似地縮到地上,他使勁把山山拖到牆邊坐著,連聲說:「怎麼會流得這樣厲害呢?」在屋裡轉了一圈,找來一團衛生棉趙離是醫生出身,家裡一直保持著自備常用藥品的良好習慣塞住山山的鼻子:「用這個試試。」山山仰起臉,老張用毛巾擦了擦山山的臉,說:「不要緊吧,這個辦法比你媽教的管用。下次可不敢再熬夜了。」山山愣愣地看著他,喘息了一會兒,猛地咳嗽了一聲,血液又從嘴角流了下來。
「爸。」山山恐慌地喊。
老張按按山山的肩膀:「山山,你別急啊,我出去找車,我們到醫院去。」這時候老張還沒意識到山山疾病的嚴重性,只是擔心這樣流血過多會傷身子,影響學習,他穿上衣服,仍然忘不了拍拍口袋裡的鑰匙,跑下樓梯,穿過院子,到大街上攔截計程車,可是今天奇怪的是沒有一輛計程車經過,他想起樓下住著宣傳部司機小王,小王跟他們家關係一直很好的,但他從來沒有一次因私事用過小王的車,現在他不得不用一次了。小王的愛人開門,隔著防盜門說小王替衛部長的司機出車,到新城去了。老張呆呆地說:「糟了。」小王愛人問;「怎麼了?」老張說了山山止不住血的事,小王愛人說:「現在是早上,哪來的出租呀,快打120呀。」老張這才一拍腦袋,跑回家裡,撥通了120電話。這時候,山山從牆邊爬了起來,兩手撐在面盆邊,他已經過最初的惶恐,平靜地看著鮮血一串串地向下流淌。
老張在屋裡扎撒著雙手,一迭連聲地說:「這怎麼辦,這怎麼辦?」一直到外面響起汽車的轟鳴,他才想起來要帶錢的事,等到他慌慌張張地準備好要帶的東西,幾個穿白大褂的人已經進到了客廳。
到了醫院,給山山治療的大夫仍是前次的外科李主任。他給山山做了最初的處理,從急診室裡面無表情地出來。老張急切地問:「怎麼樣李主任?」李主任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