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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這兩天，上坪村裡沸沸揚揚地風傳著一個訊息：黃龍真人顯靈了！說是幾天前的一個夜裡，黃龍真人給上坪村的喜鳳託了一個夢，黃龍真人說，今明兩年都是大災年，要想消災免難，不祭赤龍祭黃龍。黃龍真人還訓斥喜鳳說，你們上坪村倒了&ldo;道旗&rdo;不扶，如若再執迷不悟下去，將會有一場大災大劫……於是，喜鳳家這兩天又變得熱鬧起來，人出出進進的，新設的黃龍真人的神案前煙火繚繞……

喜鳳這兩天真是忙得像一隻陀螺，有黃龍道的舊道徒要求&ldo;復歸&rdo;的，有新道徒要求入道的，但也真還有&ldo;執迷不悟&rdo;的，則需要喜鳳去&ldo;點化&rdo;、去遊說。

晌午過去，喜鳳一扭一扭地從村西來到村東，走進了八路軍家屬黃興漢孃的窯院。

此時，興漢娘正坐在炕頭縫一件紅衣服，她戴著老花鏡，一針一線縫得很認真。興漢娘是在為秀蓮做嫁妝。她是秀蓮現在的母親，也是秀蓮將來的婆婆。她不知道自己是在為自己的女兒做嫁妝，還是在為自己的兒媳做新娘的衣裳。反正她很高興，縫著衣服，老而癟的嘴裡還低聲哼著一首她年輕時就愛唱的一支歌兒：

姐兒呀房子裡繡荷包，

忽聽得門外鬧吵吵

好像是賣櫻桃，

哎呀依咳喲……

軟弱而又枯黃的陽光，斜斜地灑在炕蓆上，興漢孃的一雙老手浴在陽光裡，她彷彿看到了女兒和兒子披掛著喜洋洋的紅布，雙雙走進了紅色的帳幔……

&ldo;喲！&rdo;一個嬌嗔的聲音傳進來，興漢娘嚇了一跳，破壞了她那寧馨的情緒。等到興漢娘看清倚門而立的是喜鳳時，臉上掠過一絲驚奇，忙說：&ldo;是喜鳳呀！你真稀客了，快進來，進來！&rdo;

實在說，她對喜鳳是不太喜歡的，主要是厭惡她的名聲不好。但因為喜鳳又曾是黃龍道的道首，她曾是喜鳳壇下的道徒，所以對喜鳳還很客氣。在黃龍道，道規本來就沒有天卦道那麼森嚴，加之喜鳳又是個女流，因此不在祭神的場合，人們大多直呼喜鳳其名。

喜鳳進得屋來，捏了捏興漢娘手中尚未縫就的衣服，抬起頭來問道：&ldo;嬸子，你是在為秀蓮妹子做嫁妝吧？&rdo;

&ldo;是呀，是為這閨女忙哩，唉，當孃的……&rdo;

&ldo;喜日子定下來了？&rdo;

&ldo;沒哩！興漢這孩子，幾個月也不回來一趟，回來也沒個準話。這兵荒馬亂的年月，早點辦了早省心呀！&rdo;

喜鳳在炕沿也坐下來，笑嘻嘻地說：&ldo;嬸子，兒子當女婿，你真有福氣！&rdo;

興漢娘說：&ldo;福啥呀，叫我少操點心就燒高香了！&rdo;

提起燒香，喜鳳接過話碴說：&ldo;嬸子，這些時候，你還常給老爺燒香嗎？&rdo;

&ldo;燒，燒是燒來著，可也沒燒那麼勤。&rdo;興漢娘說，&ldo;俺興漢說那是迷信，秀蓮那閨女也說是迷信，不頂用，現時政府也不興這個，有時候，俺也尋思……&rdo;

&ldo;哎呀！……&rdo;喜鳳將話打斷，搶著說，&ldo;公家管不了神仙事，沒見過哪朝哪代不讓敬神的！&rdo;喜鳳往炕中心挪了挪，壓低聲音，神秘地說：&ldo;嬸子，黃龍真人顯靈啦！……&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