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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謊言還是有價值的。崔淼想起他們剛才的討論，世上的謊言千條萬條，但真相永遠只有一個。沒有必要糾結，因為最終你我都將與真相不期而遇，就像遇見死亡。

對於任何人來說，死亡都是唯一不變的真相。

他輕聲問：&ldo;靜娘，你相信長生不死嗎?&rdo;

裴玄靜悠悠睜開眼睛：&ldo;長吉……&rdo;

&ldo;長吉?&rdo;

她氣若遊絲地說：&ldo;……苦晝短。&rdo;

崔淼會過意來，目光炯炯地念道：&ldo;飛光飛光，勸爾一杯酒。吾不識青天高，黃地厚，唯見月寒日暖，來煎人壽。&rdo;他又住了口，&ldo;哎呀，靜娘不許我念長吉的詩。&rdo;

裴玄靜不理會他的話，反而接著念下去：&ldo;食熊則肥，食蛙則瘦。神君何在，太一安有……&rdo;

崔淼也加入進去，兩人齊聲念：&ldo;天東有若木，下置銜燭龍。吾將斬龍足，嚼龍肉，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自然老者不死，少者不哭。何為服黃金，吞白玉。誰似任公子，雲中騎碧驢?劉徹茂陵多滯骨，嬴政梓棺費鮑魚。&rdo;

長吉早夭，活著時亦潦倒不堪，但他的境界比秦皇漢武更透徹，更坦蕩，更真實。所以，他才能用那麼優美的詩句道出，長生不死是天底下最大的謊言。追求長生不死者才是世間最怯懦、愚蠢的人。

這一刻，他們在彼此的眼中發現了真相，尋到了此生唯一的知己。

裴玄靜問：&ldo;崔郎，我要死了，對嗎?&rdo;

&ldo;你瞎說什麼!我說過了，等出去就為你找藥醫治，你怎麼還在胡思亂想?&rdo;

&ldo;可是，我們出不去了。&rdo;

崔淼沉默。

&ldo;你說以泉水溯流，便能找到巖洞的出口。但是我留意過了，從深潭流出的溪水，都又重新流回潭中。這個巖洞是完全封閉的。&rdo;

&ldo;你都沒有走過看過，怎麼就能肯定?&rdo;

&ldo;我是沒有看過，可是崔郎，就在我們談話的時候，雨聽起來已經小一些了，按崔郎往日的脾氣，早該一躍而起去探尋出路了。可是你並沒有那麼做，而是與我談起往事。我想，這些往事絕不是你會輕易提及的，除非你覺得到了生死關頭，再不說就沒有機會了。&rdo;握緊他的手，裴玄靜拼命扼制著席捲全身的寒戰，&ldo;不要放棄，崔郎，不要放棄……你肯定能出去的。&rdo;

崔淼的眼睛濕潤了，他不敢告訴裴玄靜，在她昏迷時自己已經發瘋似的轉遍了整個巖洞，更在巖壁上捶破了拳頭。雨聽起來的確小了些，但要等到來人搭救，恐怕還得好幾天，從對岸過來的索橋已斷。此岸山勢更為陡峭，經暴雨沖刷後處處險要，什麼樣的人出於怎樣的目的，才會冒險而來呢?

還是那句話，他或許可以等，但裴玄靜不可能等得及了。

如果她死了，他也沒有必要活下去。

&ldo;崔郎……&rdo;她在寒戰的間隙竭力吐出一個字，又一個字，&ldo;地圖……還在嗎?&rdo;

&ldo;在。&rdo;崔淼把地圖舉在她的眼前，濕漉漉的，上面的字跡都模糊了。

裴玄靜艱難地抬起手，指著圖上的神女洞：&ldo;我一直在想……圖…&hell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