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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瑋說：&ldo;我覺得你結婚以後跟以前不大一樣了。&rdo;

蘇眉說：&ldo;怎麼，你感到什麼了？&rdo;

蘇瑋說：&ldo;一時也說不具體，反正和從前有點兒區別。&rdo;

蘇眉對蘇瑋這小挑剔並不去用心。不大一樣了，是不大一樣了。也許蘇瑋是指蘇眉本人，也許是指她們之間。究竟是蘇眉本人的什麼，她們之間的哪方面，這又何必深究？反正是結婚了，反正不是姐兒倆相依為命的時候了。要是再去來個相依為命，肯定誰也受不了誰。

蘇眉不是也一樣地說蘇瑋嗎。

蘇眉說：&ldo;小瑋，我覺得你結婚以後跟從前不大一樣了。&rdo;

蘇瑋說：&ldo;怎麼，你感到什麼了？&rdo;

蘇眉說：&ldo;一時也說不具體，反正和從前有點兒區別。&rdo;

蘇眉不是有意用蘇瑋的話去還擊蘇瑋，因為這是她們的同感，無須探討，也不是唇槍舌劍，只是同感。

但蘇眉對蘇瑋的&ldo;不大一樣&rdo;畢竟有幾分具體，比如她曾毫不掩飾地問蘇瑋：&ldo;中國這麼大，中國人這麼多，你為什麼單找尼爾做丈夫？&rdo;她送蘇瑋去機場那天坐在&ldo;雪鐵龍&rdo;裡也想過這件事，她看著尼爾的後腦勺：這個小美國佬。也許她在童年聽的看的關於美國人‐‐不，美國鬼子的事太多了，朝鮮、越南什麼的。她小時候在響勺衚衕看過一本叫《南方來信》的書，當時美國正和越南打仗，在那本書裡單是美國兵對越南婦女的蹂躪就令人髮指。有時在一個瞬間她總把尼爾錯看成書中畫的那種美國兵，穿著大皮鞋，嘴裡嚼著口香糖，喊著&ldo;哈羅&rdo;&ldo;ok&rdo;。

蘇眉現在對蘇瑋結婚的非議遠遠不再是這些，那些年代的國際事端在她們這代人的頭腦裡畢竟是淡漠的。尼爾還是尼爾，尼爾還是個連蘇眉也覺得他單純可愛的&ldo;小美國佬&rdo;。她有時恨他是美國人恨蘇瑋跟美國人走，也許是因為美國太遠，遠在地球另一面。這使得蘇眉常常計算北京和紐約的時差，計算著當她做午飯時蘇瑋正在睡覺；而當她午夜躺下時蘇瑋卻正吃午飯。這彷彿是蘇瑋成心跟她在時間上作對，於是一切還是因了蘇瑋的離去還是因了那個小美國佬，他們一塊兒成心和她作對。

這一切還不是她們共同覺出的那個&ldo;不大一樣&rdo;，有了不大一樣才會不大一樣，不大一樣倒成了她們共有的先入為主。

比如蘇瑋常常為了蘇眉事業上那過分的兢兢業業、藝術觀點上那份難能的不偏不倚給她下不來臺。

蘇瑋說：&ldo;我對藝術一竅不通，這輩子也甭想讓我再跟藝術結下什麼緣。可是我用一個普通觀眾的眼光看你，我總覺得你的作品……&rdo;

蘇眉說：&ldo;你說吧，我不在乎。&rdo;

蘇瑋說：&ldo;你的作品少點看頭，也可以說成沒看頭兒。&rdo;

蘇眉說：&ldo;你不愧是我妹妹，你不愧是蘇瑋。&rdo;

蘇瑋說：&ldo;你是不是嫌我太直截了當，傷害了你的……積極性，創作的積極性。&rdo;

蘇眉說：&ldo;我正需要點兒傷害，你沒見我聽的淨是不傷害。&rdo;

蘇瑋說：&ldo;你是說評論界？&rdo;

蘇眉說：&ldo;評論界、觀眾……領導，都有。&rdo;

蘇瑋說：&ldo;觀眾可不包括我吧？&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