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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工作主要是打掃院子及醫院後面的倉庫。打掃倉庫時我會戴上口罩。我害怕清掃廢棄的注射器,因為有人說不小心就會被扎破手指。於是清理注射器時我總是戴著棉質手套,但我還是擔心針尖會透過手套縫扎進來。這時木村先生就會說:你把手變成鐵板好了。木村先生的意思是,要是把手變成鐵板的話,針尖就沒辦法扎進來了。但他的話讓我想起了自己以前在鐵工廠工作的事,眼淚就突然流了下來,無法控制。為什麼我會流淚呢?我想一定是想起了老師您。老師,您厭煩了聽我說這些話嗎?如果真的厭煩了,我就此打住不再寫了,雖然我很想繼續寫下去。
到了落葉的季節,每天工作量增加了不少,今天剛打掃乾淨的地方,第二天又鋪上了厚厚的一層。 &ldo;哎,真是奇怪!&rdo;我不禁這樣想著,於是我又變得像是在監獄醫院裡那段日子一樣不知道時間了。我記不起昨天、前天、再前一天,以及過去的眾多日子。另外,這些日子天黑得早,一到傍晚我就會感到悲傷,變得憂鬱。冬天裡大雪一下,每天都是同樣的景色,那時我又將弄不清幾月幾號了。
我常常都在想,要寫信給老師,但一直都沒能寫成。現在促成我提筆的原因是因為看到了老師您的照片。有一天木村先生一邊吃著便當一邊在看報,我瞥見那報上印有老師您的照片。不管歲月如何流逝,我也絕不會忘記那張面孔,我激動不已,就問木村先生那人是誰?木村先生笑著說:這人名叫小海鳴海,是十分有名的大作家,這跟你有屁相干呀!這張報紙被木村先生扔進了垃圾桶,上面還倒上了茶葉渣,被浸濕了。後來我把報紙撿了回來晾乾,然後儲存起來。
老師改了名字,這讓我不太習慣。以前您叫阿美,現在叫小海嗚海了。另外,所謂作家,也就是寫小說的人吧?我可不太喜歡作家,為什麼呢?因為我從未讀過小說。在獄中我曾借書來讀,但書中寫了些什麼我不甚明瞭。我問同室的犯人:為什麼我不明白這裡寫的是什麼呢?那人回答說: &ldo;因為小說裡寫的都是謊言;因為你分不清什麼是真實什麼是謊言;還因為你這小子腦袋瓜子太笨!&rdo;
我是十足的傻瓜,但我不明白老師您為什麼要編造謊言。一想到您把我們之間的事以一種虛假的形式表現出來時,我就無比擔心。我極度悲傷,幾乎想發怒了。
在獄中我常常思考老師您的事,對您並沒有什麼怨恨,因為我所做的那些事的確很不像話。除此以外也想向老師表示歉意。對您所做的那些事,我想老師這一生都不會原諒我吧?其實,我也許還不明白老師為什麼不肯原諒我呢!另外,老師後來竟寫起了小說這個我不大能理解的東西。我悲傷,因為我覺得老師成了一個編造謊言的成年人。
改造科的原田先生說我是抵了罪才出獄的,但我不知道這是否是真的。唐澤律師則批評我,說我認罪不夠深刻。我不知道為什麼會是這樣,我想我的腦袋真的比以前差了很多。所以這是我給您寫的最後一封信,請您放心,我不會再寫了。
老師,真的很對不起!可是,您不原諒我也沒有關係。我想,我也不會原諒老師的。請多保重!
安倍川健治
殘虐記 1
健洽的信混在三封讀者來信中,經由出版社轉了過來。所有的讀者來信在轉給我之前,都要由編輯事先拆封,檢查裡面是否裝有恐嚇信或刮鬍刀之類的東西。但健治的信卻完好無損,顯然是逃過了&ldo;審查&rdo;。這與其說是編輯的怠慢,還不如說是健治一心要與我取得聯絡的意志給了這封信特殊的能力,使其能躲避他人的幹預;要不然,就是因為我原本就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作家,所以編輯無須費力檢查我的讀者來信。
信封上收件人的地址是出版社,信封背面寄件人的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