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七歲的夏天(第1/4 頁)
小舅子和小舅子之間也是不一樣的。
同樣是皇帝的小舅子,納蘭性德作為葉赫那拉嫡系,明珠和愛新覺羅郡主的嫡長子,自幼就生長在金銀珠寶和眾人的讚美之中。皇帝器重他,百官巴結他。他最大的煩惱可能就是阿瑪的品德有瑕疵,或者是續絃的妻子與自己三觀不合。總之,都是不愁吃穿後的某種程度上的無病呻吟。
但噶哈禪不一樣。出身辛者庫包衣的年輕人,即便他們家並非罪人之後,但依舊是無人問津的奴才。自幼在寒暑中苦練武藝,只求能在某次當炮灰的戰爭中積累微薄的功業,成為一個小小的佐領。即便是這樣卑微的願望,也在內務府包衣的互相傾軋中難以實現。也許康熙自己都不知道在盛京附近的皇家圍場裡,有噶哈禪這樣一個苦苦掙扎的親戚。
辛者庫包衣也配和皇家論親戚嗎?
你看,同樣是妃嬪的堂弟,同樣是皇阿哥的舅舅,把納蘭性德和噶哈禪放在一起,命運的嘲諷是如此鮮明。
時代的侷限讓納蘭性德無法理解什麼叫做階級固化,但他依舊樸素地同情噶哈禪,並對於兩人的微妙身份感覺到尷尬。
此時回京的大軍已經在票山駐紮了一個晚上,而那些身體欠佳的羅剎俘虜也已經在木屋的床上恢復了元氣。納蘭性德跟噶哈禪在溪邊洗漱,夏日第一縷晨陽透過長白山脈的松林,灑在他們面前湍急的溪水上,如同一尾一尾的小金魚。
“山下蘭芽短浸溪,松間沙路淨無泥。”納蘭性德突然感嘆道,“真是人間仙境,彷彿遠離世俗煩惱啊。”
噶哈禪聞言,笑著搖搖頭:“你要是見過寒風凍骨,再見過猛獸襲人,就不會用蘇東坡寫蘭溪的詩詞來描述長白山了。”
納蘭性德愣了愣,但顯然開始傷春悲秋的大少爺和現實主義的包衣人並不能對上腦回路。“你也是讀過書的呀。唉,噶兄弟的人品才學,怎麼都不至於淪落至此啊!”
說心裡話,納蘭性德在京中很少有佩服的同齡人。尤其是大部分仗勢欺人吃喝玩樂的八旗
子弟,一直是納蘭性德默默鄙視的物件,從他的交友圈主要是漢族文人,就能窺知一二。但眼前這個辛者庫包衣,是真的在短短時間內重新整理了納蘭性德對包衣人的認知。
昨日晚間看到羅剎俘虜,他便知道這是與葛爾丹一戰所需要的部署;林興珠說起家族故事,他就能有意避開明朝滅亡的話題;如今聽到詩詞,又是一語道破出處。可以說即便噶哈禪不是個飽讀詩書之輩,那也是個知識面廣闊的聰明人了。再加上他能夠單挑猛虎的武藝,這要是個大家族出身,妥妥的政壇新星啊。
眼看著這般人才即便有著良貴人的裙帶關係,依舊只能做個看林子的小小管事,納蘭性德那股子少年意氣就又燒了起來。
“世上多尸位素餐、蠅營狗苟之輩,因而不見俊傑出頭。”納蘭性德揮刀砍向溪水,“那盛京將軍將噶兄弟從軍中踢出,發來此地,是瞧不起誰?我定要問個明白的。”
見到大少爺如此情狀,噶哈禪並沒有時來運轉的大喜過望,只是低頭洗他滿是汗漬的舊布衣。他跟納蘭性德熟了之後,說話也多了些,不再是朝著良貴人看齊的架勢了。“盛京將軍也是好心,給我有油水又清閒的差事,算是看在姐姐的份上。”
“然而男子漢大丈夫當建功立業,他本心裡還是瞧不上你才如此安排。”
噶哈禪見他如此義憤填膺,反倒是笑了:“人的成見根深蒂固,與他爭吵是無用的。性德要是想幫我,下次出征路過此地,徵召我入軍為馬前卒如何?”
下次出征路過盛京,就是對戰葛爾丹了。
納蘭性德一擊掌:“自該如此!”他嘴上沒說,但心裡已經下了決心要在康熙面前分辯此事。良貴人新生了一女,八阿哥又是健康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