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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待顏卿說話,單看著她訝異的神情,芷皙清淺一笑,削蔥根似的手指拂過樹皮上雋刻的道道浮生滄桑的褶皺:&ldo;那你便跟我講講幽冥吧,我很好奇,倘若這故事講的好,你的魂魄,我不要也罷。&rdo;
如果此刻有一面鏡子,顏卿覺得那鏡中呈現的一定是她從小到大做過的最驚訝的表情了。
莫非這天底下的鬼靈神怪都對幽冥感興趣?
之前的如姬,現在的芷皙,顏卿撫額,如姬對幽冥感興趣是因為蘇珩,可芷皙身為一個尊貴的神女,怎麼也會對幽冥有如此濃厚的興味?
況且,一個故事換一條魂魄,顏卿有些哭笑不得,這可真是筆糊塗帳。
芷皙輕手一揮,旁處的雪地上倏然出現了一個石桌,石桌旁擺著兩墩石椅,她款款坐下,繚繞在手指周圍的輕煙化出了一罐茶具,細長的壺嘴下流出一闋清亮的茶水,直直倒向茶杯,銘玎作響。
芷皙微微抬眸,顏如春花,色如嘵月,她靜靜坐在石椅上,清澈的黑眸浮過遠天的霧靄霞光,這幅場景,美若詩畫。
雪裡茶香,青煙瘦細,顏卿為芷皙營造的氣氛所感染,亦落座,她接過芷皙遞來的茶杯,垂眼瞧著一葉茶泛著捲兒在水中輕輕盪著,腦中萬千思緒,安寧了下來。
談起幽冥,顏卿便不可避免地提到了如姬,她銀鈴般悅耳的笑聲如一陣掃過宮內積垢而吹開滿城花朵的長風,和著她在雨中旋轉的輕靈舞步一齊消逝在時光的黯然長恨中。
正想三言兩語地概括過,一抬頭,芷皙卻聽得認真,尤其是講到她和如姬初闖鬼府的那一段,芷皙沉靜的眉眼溢位了點點流光,本就是頗有韻致的一雙美目,此刻更是顧盼清波。
話音戛然而止,芷皙回過神,見顏卿面上的顧慮,梨渦淺淺攢起:&ldo;既然這故事還有旁的事主,不如就一併講了吧。&rdo;
顏卿娓娓講了下去。
茶煙裊裊,撲出座上香氣,故事之所以被人稱作為故事,是因為一切皆已成過往。
只是人們常常忘了,故事裡的人也曾血肉鮮活,也曾能說能笑能走能臥,捏著霓色帕子笑談紅顏,望著粼粼湖光細說光陰,而今,卻也如同石書拓本上描刻的靜物,靜靜地待著後世人的追溯。
古舊的書卷頁頁翻過,玉像倒塌,再為之畫上濃艷綺麗的眉,撲上花瓣研細的粉,也敵不過時光倥傯而過摧殘腐啄,然後等著、待著,直到一切皆湮沒於無情流水,變得無跡可尋。
&ldo;你說的那個如姬,我想我應該見過。&rdo;
顏卿說得口乾舌燥,正低頭啜著一口茶,半晌,突然聽到芷皙說了這麼一句。
&ldo;你竟也去過西陵湖麼?&rdo;顏卿心上驚訝,繼而又拂過一脈溫溫暖意。
這天下除了她,原來還有人記得如姬。
&ldo;說到底,如姬還是幸福的,至少她愛的那個人恰好也很愛她。&rdo;芷皙清清淡淡地點評了一句。
顏卿蹙了眉,芷皙說的話,她並不十分認同。
這世上最不能讓她忍受的便是生離死別,活著的人終歸能心懷希望,不管那希望多麼渺渺,而死了,死了,就什麼也做不了了。
有時她也為自己感到慶幸,幸而她和阿笙都還是好好的。
所以,當清晨的第一束陽光透過鏤空的花隔窗落到枕邊,她睡醒從床上坐起,穿過長廊,穿過假山,穿過層層的樹影和一路的好心情,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她最想見到的人。
她每日都能這樣看著他,已足夠。
如姬是幸運的,多少紅顏枯骨,卻換不回半城煙沙、君王權杖,你愛我我又恰好愛你是謂幸運,可幸運有時並不意味著幸福。
芷皙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