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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二人談到此間,便把談話中止,伯雍的知事夢也醒了,但是他遠有一件為難的事,他已然忘了秀卿的娘還等著他謀事。因為伯雍忙著考縣知事,這老婦人也沒敢來找他,但是老婦人的心中,很替伯雍禱告,盼他做了知事。誰知這些日子,也沒見伯雍的信,她也不知他中了沒有,但是這件事,她很關心,打算到報社打聽打聽。
第十四章
秀卿的母親,現在住在一個相識家裡。這一家原先與她是接坊,也是一個老婦人,帶著兩個兒子度日。她的小兒子才十一二歲,大兒子卻三十多了。他們原先也在內城住,這婦人孃家姓張,婆家姓李,她的丈夫李海臣,在十年前死了。李張氏帶著兩個兒子,安分守己地過貧苦日子,因為自己沒有特別能耐,也不敢有非分之想,每日只盼她兒子發跡。她這大兒子名叫從權,雖然小時候沒念過多少書,很知道孝養他的母親,但是他沒有門徑給人去做事,每日只做個小買賣,賺錢養家。他在街上每日要看見許多很闊的人,使他無故地發生許多妄念。清末的時候,當陸軍的很有點起色,李從權忽然不願意做小生意,竟跑到保府280去當軍士。他的身量很大,五官也很整齊,又認識幾個字,沒有幾天,便補了頭目。辛亥革命,他也曾到南邊去打仗,後來共和成立,他居然變了兩個人。他暗道:&ldo;一封電報,清室就算完了麼?這就叫革命。但是與我們當兵的有什麼好處?我自己也應當打主意了。&rdo;沒有多少日,他見新興起來的闊人多多了,他依舊是個弟兄,他便有些灰心。後來在南京湖南各地,他從著大軍,又打了幾個仗,他便不照從前那樣安分,有點兒自由行動了,他腰裡也弄了幾個錢,他告了退伍。其實他能有多少錢,因為他看出一號買賣,在被兵的地方,婦女很不值錢,他竟用幾十塊錢,買了七八個姑娘,但是貨物雖賤,打算運到北京,是很困難的。他連送人,再運動舊夥伴,由軍用車往回載,剩到他手裡,才三個人,而且也不是出色的人物。所幸已然運到北京,他便在南大街以南,天橋迤西,租了兩間房,把他母親和兄弟也接了來。
他母親一見這三個女子,便呆了。從權說:&ldo;母親,不要疑惑,這是咱們的衣飯,將本圖利,也沒什麼。&rdo;他母親道:&ldo;聽你的話,我已然明白了。咱們不是做這行生意的,恐怕有傷陰騭。&rdo;從權道:&ldo;母親,這不算事。旁人所做造孽之事太多了,兒子於槍林彈雨之中,給人家掙了不少功名。難道就這點事就不許做成?母親只管隨兒子吃飯。如今不比前清,什麼事都得革命,自要有飯吃,也就顧不了許多。&rdo;當下他把這三個女子,都寄頓窯子裡,每一天要使幾塊錢,這是以前的話。秀卿在世時,便與他家有來往,所以如今秀卿的娘,只得寄宿在他家。從權雖然是個粗魯漢子,卻很講究外面,他對於秀卿的娘,很有敬禮,便如對待他娘一樣,因為是老接坊,又與他母親很投緣,他始終不敢薄待。但是秀卿的娘,在此住著,白吃白喝,總覺過意不去,話言話語之間,老有些抱歉。從權說:&ldo;伯母,只管在此住著,便是一年半載我也養活得起你老人家,只是沒有什麼好吃的,你老人家一定過意不去時,我可以給你老人家找點事。只是我現在能給你老人家找什麼事?也不過在窯子裡跟個姑娘,每日可以弄幾個零錢。&rdo;
秀卿的娘見說,雖然是個老太太,也覺得不好意思,半天才說:&ldo;老賢侄,你的美意我很感激,但是有你妹妹在世時,我也不曾到那裡頭去過一盪,我的膽子太小。&rdo;從權說:&ldo;你老人家和我母親一樣,直到如今,還逼我改行。您想,我活了這麼大歲數,一點別的能耐沒有。做買賣,沒有資本,小買賣賺不了幾個錢。惟有當兵和當警察,彷彿是咱們北京人的生計。兵我已當夠了,打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