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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在前日,他用的夜壺還都是金玉為飾,鵝毛鋪底,用起來半分氣溫味都無,見了這等子穢物,便是看一眼都覺得作嘔。短短兩天時間,也是能毫無心理負擔的伸手去將它清洗乾淨。
宮裡放飯是有規定時候的,他已不是承乾殿的副總領太監,那時還能時不時開個小灶,還有底下人源源不斷的進貢。便是山珍海味他也都吃膩了。
如今,錯過了飯點兒也只能餓著,早些時候,拿來餵豬狗的粗麵饃饃也吃得津津有味。
李福海正將最後一件夜壺刷洗乾淨,離放飯時候還有半刻鐘,他不禁一喜,今日可以吃個飽飯了。他自打來過,就未進過食,都是靠喝水過活,現在已是頭昏眼花,手腳無力。
卻就聽見後面傳來推車咕嚕咕嚕的聲響,他面色不禁一白,果不其然,就聽得有個年輕的小太監捏了鼻子,厭棄的朝他喊&ldo;小李子,這是西宮剛送來的,今晚就涮了它們,這可是貴人主子們用的,手腳麻利點兒。雜家先去用飯了。&rdo;
李福海眨了眨酸澀的眼睛,什麼主子貴人,西宮住的都是些位份低下的美人娘子,往常見了他都是巴結不得的,現如今竟要與她們刷洗恭桶。
他也只能認命的去卸那一車的恭桶,剛拎了一個在手裡,就聽見外頭銅鐘嗡鳴,發出渾厚的聲音,是宮裡放飯了。
隨後便是一陣宮女太監們吵吵嚷嚷的交談聲和急促的腳步聲,匆匆奔向膳堂。
他忍不住扔了恭桶,蹲在原地抱頭痛哭,陛下啊,奴才可是對你一片真心,您如何能這麼狠心啊!
&ldo;哭什麼?我還沒哭,你哭個什麼勁兒?咳……咳!&rdo;最後那陣子咳聲似要將肺子都咳出來。
李福海抬了紅腫的像蛤蟆一樣的眼泡子去向上看,只見是個老太監,一身破爛的醬色內侍服,是宮裡最低等太監有的。
鬢髮已經白成雪色,臉上皺紋一道挨著一道,像是書頁,眉眼耷拉,身形枯瘦,身形彎曲駝背,一雙雞爪子一樣乾枯柴瘦的手正顫顫巍巍的去扯蹲在地上的李福海。
李福海被人瞧去了醜態,面上掛不住,有些訕訕地問&ldo;敢問公公是哪位?&rdo;
他如今是宮裡最低等刷洗恭桶的太監,見誰都得客氣著,方才那小太監分明也是宮裡飽受欺凌的,見了他卻腰板子也能挺直了。
老太監又撕心裂肺捂著胸口咳了幾聲,才嗓音沙啞枯朽的緩聲道&ldo;小海子,這麼多年,你是白活了,記性竟是這般差。可還記得當年,就是你主子入宮,見了我還要恭恭敬敬的喊聲德公公。&rdo;
李福海張大嘴巴,眼睛圓瞪,驚的忘記了言語,德公公,他竟是還沒死?
李福海自然是知道德公公的,那是和帝跟前兒最得力的太監,江德鎮,當年可謂是風頭無量。
伺候了和帝近五十年,三年前寧帝逼宮,因江德鎮伺候和帝多年,必定是知曉些旁人不知道的東西,卻又始終逼問他不得,便留了他的性命去浣衣局做苦力。
算著,若是他還未死,便也是六十的年紀,如今李福海面前這人,說是八九十歲也有人信。
德公公嘿嘿一笑,有些陰鷙道&ldo;你是不是想著為何我還未死?也是,旁人若是這般境地怕是早就受不住了。可我是誰啊?是江德鎮,我江德鎮一日不見你那畜生不如的主子死了,我是不會死的。&rdo;
李福海瑟了瑟身子,坐著向後挪了兩尺。
江德鎮年紀雖大,這些年也將身子糟踐的差不多了,但他手勁兒還是不減當年,伸手扯了分量不算太。重的李福海起來。彎腰時身子都在咔咔作響,像是老舊的門栓,只靠著一股子韌勁兒和信念活動著,下一刻就能散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