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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少艾紅著一張小臉,顫顫的把手放在他的手上。他的手和他的人一樣很溫暖,彈起琴來有重有輕,不像她,總是野蠻地一個一個琴鍵按下去。
她看著兩雙重疊的手,又會分神去看看那琴身反映出來的他的樣子--他笑起來好看,他彈起琴來時也好看。那個當下她真希望這首曲永遠不要停。
「你、你可以再彈一次嗎?」李少艾抬頭看著他問道。
「可以啊。」
於是她又把手放在他的手上,跟著他彈了一遍《水上天鵝》。
一個小時的興趣班,時光飛快地掠過。她站在原地,看見其他小朋友都跟著媽媽走了,卻不願意移動腳步。
「怎麼了?」助教哥哥低頭看著她。
「助教哥哥,你叫甚麼名字?」她的十指背在背後緊扣著,卻是故作鎮定地看著他。
他一字一字溫言道:「方--瑾--懷。」
「方」她有聽過,也懂得寫,但另外兩個字好難,她沒有學過。「怎麼寫呢?」她問道。
方瑾懷兩頭張望,一時之間不知道哪裡有紙有筆。
李少艾伸出右手,說:「寫在我這裡。」五根小手指合了又張開來,示意他寫在她的手心裡。
他覺得這小女孩有點可愛。寫在手心,不就等於沒寫嗎?但他不忍拒絕,還是照做了。
她的小手掌又綿又軟,粉□□白的,他輕輕在她的手心裡描寫著他的名字。李少艾忍著癢,全神貫注地看著,可是上面一劃還沒來得及記住,下面一豎又跟著浮現,她覺得他的名字好難寫。不像她自己的,只有十劃那麼簡單。
「為甚麼你的名字筆劃這麼多,又這麼難寫?」李少艾一臉天真地問道。她以為大家的名字都是容易寫的,從來沒遇過有人的名字這麼複雜。
「我也不知道。」方瑾懷給她的表情逗樂了,忍不住哈哈笑了兩聲。
「那我可以叫你懷哥哥嗎?」她看了一眼甚麼都沒有的地板,然後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他。
「好啊。你的名字是李少艾對不對?我叫你小艾好了。」
小艾……她好喜歡這個稱呼。
自那天起,她最喜歡的就是上鋼琴課。其他的興趣班她總是用諸多藉口來推卻塘塞,經常裝病來逃過厄運,但只有每個星期五的鋼琴課,她去得極準時,又不願意下課。媽媽以為她很喜歡彈鋼琴,但其實她是喜歡那教她彈鋼琴的人。
第二次見到懷哥哥的時候,她帶了自己的小本子和筆盒。下課以後,便讓懷哥哥教她寫他的名字。懷哥哥的字寫得很好看,然而她卻寫得很一般。
一頁兩個字,上面是懷哥哥的字跡,下面是她的。如果有人翻過這個小本子的話,便會發現這本子上全部都是他的名字。
李少艾以為可以一直這樣跟著懷哥哥彈琴,一直和他坐在同一張鋼琴凳上。可是,一天她回家後,爸爸毫無預兆地跟她說,他們一家要搬到另外一個城市去了。
她從來都不怎麼哭鬧的。可是那天她鬧了好久,連晚飯都不肯吃,一直說她不願意離開這裡。然而爸爸的工作有了調遷,並不是一件能輪到她來說願意不願意的事情。她只是個小孩,只能聽大人的擺布--把她送去興趣班,把她帶去別的城市,把她推去各種不一樣的恐懼裡……她甚麼反抗都做不了,除了聽話照做,甚麼都改變不了。
她哭了好久好久,哭到半夜不知道是幾點才睡著的。第二天起來眼睛腫得厲害,連眨眼都是痛的。父母完全不懂她為甚麼突然會為了這種不可逆轉的事情鬧起了這麼大的脾氣,只能儘量好言相勸,但是決定卻從來都不能改。
只能這樣,必須要去別的城市,不能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