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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綿延日光散落進來,恰是將屋內四面封死的結界照得層次分明。薛嵐因初醒時便覺此屋陰冷過甚,長久滯留必催修為受阻,肺腑結寒,不想於晏欺而言,竟是這樣一個用途。他自曉得晏欺以往惡事作盡,卻不曾瞭解是怎的一個「惡」,又是如何一個張狂。江湖中無人不想了結晏欺性命,血海深仇尚且不過如此,縱然他手中沾滿萬人葷腥,最終站在薛嵐因面前的,也僅僅只是他最為親近的師父。
……僅此而已,再無其他。
他晏欺再怎般極惡窮兇,殺人如麻,及至回過身來,所有溫柔和笑容,都是薛嵐因一人所見的。
「交代什麼?有什麼好交代的?走便是了,師父你還怕打不過他?」他不由分說上前扣住晏欺手腕,將欲往外拉扯,觸碰之下,才發覺他身子冷得像冰,故又調轉回去,將那雙縴手捂在自己手心裡,反覆搓揉道,「你傷沒好?有些天了,手為何還這樣涼?」
「我……」
「還是那糟老頭子把你怎麼著了?」薛嵐因急道,「多大仇恨,他也是你師兄啊,同門情誼本該深厚,哪至於自相殘殺?」
晏欺緩聲道:「薛小矛,我……」
薛嵐因本無心聽他辯解什麼,直至火急火燎地踱步繞屋一週,方見那擺滿書卷竹簡的楠木案几旁,靜靜躺了一沓抄錄各式咒文的宣紙,其間筆墨字跡蒼勁有力,如錐畫沙,入眼便生熟悉,自不必細問經誰人之手。
他有些沉不住氣,方要回頭過去出聲質疑一番,但聞晏欺已在他身後淡淡開口道:「……我內力耗盡,無法自行修復,易上閒又在此地設有結界,多待一日,修為便會依此減損一分。」
薛嵐因彎腰下去,伸手輕輕摩挲眼前大片堆疊成山的白紙黑字道:「你……那你抄這些東西做什麼?你沒法出去,還真打算在這住一輩子了?」
「我二人內功相搏相斥,結界於我不利,如若不謄抄符咒靜心,便極易走火入魔。」晏欺慢悠悠坐了下來,斜倚在牆邊上,漫不經心道,「我在這塊地方呆了近有兩天,護體真氣都支不起來,想必……也是走不出去了。」
「不成!」薛嵐因搖了搖頭,上前將他兩隻手都緊緊攥著,一面朝外拖拉,一面極力否認道,「師父你說的什麼喪氣話?結界是人一手造的,哪有破不來的理?」
晏欺由他拉著,身形卻並未移動,始終安然端坐在原地,波瀾不驚道:「……好了小矛,別鬧。當年我叛離師門遠走高飛,就料想到終會有這樣一天。易上閒困我至此,無非是要予我應有的懲戒,受著便是,多話反而易生疲乏。」
薛嵐因:「……」
他有些想不通了。一向狂妄如斯的晏欺,怎的眼下被人圈禁在結界中,倒像是徒然散盡了鬥志一般,連掙扎反抗的力氣都沒有了?
「師父,你……你沒事吧?」薛嵐因蹲下來,貼在晏欺身邊,指節尤在他腕間輕輕扣著,力道卻一點點撤了下去,沒再捨得使勁。他喉結上下動了動,許久過去,但見晏欺眉目仍舊疏淡漠然,面上並無其他表情,便耐不住性子,又湊上去追問道:「師父莫不是有什麼苦衷?不便說出來的那種?」
「——他能有什麼苦衷?」
不等晏欺開口,已有人定身站在門後諷聲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這廢物熬到頭了,且曉得給自己贖趟罪罷了。」
話音方落,師徒二人俱是回頭,便見易上閒抱臂立於門檻之外,往日一襲沉黑外袍已褪,獨留一身青白底衫攜滿室外清淺的晝光,若非細看其眉眼,倒與早前晏欺初臨逐嘯莊的模樣大有幾分相近。
算上鎮劍臺裡那位半人半鬼的白髮老者,這師徒三人,言談之間多為相似相通,到底是一門中人,連諷笑時的語氣都如出一轍,倒顯得薛嵐因像是個外來的浪蕩子,從頭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