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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忙轉身驚望過去,大柳樹橫在前頭那片田裡,樹根底下露出一個深坑,樹頂梢則直壓到對面的田埂。田埂上竟有個人,站在那裡,失了魂一般,大張著嘴,驚望著大柳樹。而樹身下傳來牛的哞叫聲,那頭牛正被柳樹砸倒,躺在田苗間,踢掙了一陣,便不動了,也再沒了聲息。
這時,一個人從旁邊疾奔過來,是鄭五七。馬良這時才想起來,那頭牛是鄭五七的。他一低頭,見那樹坑邊泥土裡落了顆栗子,再一想阿元將才所言,那孩童恐怕真的是王小槐。那棚子壁板並不嚴實,王小槐將才在棚子外待了好一陣子,不知有沒有瞅見我和阿元。
他正在憂心琢磨,鄭五七已經跑了過來,看到自己的牛躺倒在樹下,他慌痛之極,眼眶幾乎瞪裂,一把抓住馬良:&ldo;我的牛!我的牛!誰做下的?&rdo;
馬良胳膊被他攥得幾乎疼出淚來,忙高聲說:&ldo;王小槐,將才王小槐在這裡用彈弓射你的牛,又放火燒牛‐‐那裡還落了顆栗子‐‐&rdo;
馬良沒有料到,後來,王小槐竟被人燒死。其間他再也沒有見過阿元。直到那天相絕陸青來驅邪,村裡眾人都去王小槐家門外圍看,連他娘都湊了過去。馬良正坐在家裡發呆,忽然聽到外面敲門,他出去開門一看,竟是阿元。
阿元滿臉慌怕,急急問他:&ldo;你是不是跟鄭五七說,他的牛是被王小槐害死的?我回去後,想了許久,那天那孩童聲音,乍聽著有些像王小槐。可……我怕是聽錯了。王小槐死了,前幾天我家院裡落了許多栗子,怕是怨我錯指認了他……京城相絕正在驅祟,你能不能替我進去問問?&rdo;
馬良自己其實也在疑心,他忙點頭答應。阿元望了他一眼,要說什麼,卻微一猶豫,並沒說出口,隨即轉身,匆匆回去了。馬良望著她纖瘦背影,不住回想她最後那一眼,其中有感念、不捨、內疚,此外……更有一些傷別之意。想到&ldo;傷別&rdo;,馬良心裡頓時一涼‐‐阿元恐怕再不會與他有何瓜葛了。而他,也只能放手。
他是以訣別之心,去見相絕陸青的。陸青與他年紀相仿,神情間隱隱透出一些寂寞,恐怕也是一顆孤魂,無處棲止。陸青注視他片刻,徐徐言道:&ldo;你之卦屬觀。身居於此,心逃於彼。冷眼看世,孤情難寄。偶逢其歡,卻失其魂。舊徑難尋,新途茫茫……&rdo;他聽著,既無比受用,又有些黯然。及至聽到陸青教他那句話,心魂更是一驚:
&ldo;隻身世間過,為君一留情。&rdo;
第三章 噬嗑
夫不能以德相懷,而以相噬為志者,惟常有敵以致其噬,則可以少安;苟敵亡矣,噬將無所施,不幾於自噬乎?
‐‐蘇軾《東坡易傳》
鄭五七看到自己那頭牛被壓死在柳樹下,肝都要痛裂。
他家是五等戶,祖上傳下來十二畝田。若是上田也罷,三畝地還能養一口人。他家這地卻在石窪邊上,雖經幾代人墾殖,卻仍舊薄劣。上田一畝地能收兩三石麥,他家卻至多隻能收一石半。一年不足二十石。
別人一頓吃一升糧,一家五口,一年三十石糧足夠。他卻生來食量大,一頓一升才半飽,娶的妻、生的兒偏也是大肚皮,加上父母,他家一年至少得四十石糧。活了近四十年,他卻似乎從沒飽足過一頓。
除了口糧,還得穿衣,得買鹽醋,得修造農具。冬衣三年一換,夏衣一年一身,每年至少四匹麻布,將近四石糧;斤鹽鬥糧,一年三鬥鹽,加醬醋又得一石糧;每年修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