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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堯冷臉冷聲的樣子很唬人,以往他這樣做的時候,周圍的人立刻就能安靜下來,屏氣凝聲頭髮絲都不敢掉一根,楚辭現在便以為他真的生氣了。
畢竟接二連三地被人反駁,再好脾氣的人也會惱火。
她拿眼角偷偷看秦堯,為難又侷促地小聲說:「沒,沒不讓問。」右腳小腳丫踩在左腳腳趾上,一下一下地輕輕踩著,雙手捏著一縷頭髮攪動。
說完了又覺得自己有些氣弱,連被人毫無預告地擅自劃歸的自己地盤都不敢出聲,實在有些丟臉,就鼓起勇氣仰起脖子,看著他說:「你不要胡亂說話,我們說好的,兩年後你就放我走,現在還剩下一年九個月,你是天子,要一言九鼎,不可以言而無信。」
秦堯就保持著那個表情,紋絲不動地注視著她。
楚辭立刻就像個被戳破的水囊,沒了氣勢聲音也低下來,重新低下頭踩腳丫攪頭髮,乖巧地說:「對不起,我錯了,我不該質疑你,就算我不說,也相信你不會忘記的。」
秦堯卻絲毫不像楚辭那樣好哄,不為所動。
楚辭開始交代,誠實得像個初入學堂,面對老師故意刁難還深刻反思自己的好學生,老實地說:「那就是一個普通的痣,從我出生時就有,只是初時顏色較淺,後來我長大了顏色才變深了,不是後來有人點上去的,也不會有任何不好的影響。」
不是後來有人點上去的——
所以是誰罔顧楚辭的意願,強行為她點上守宮砂的?
楚辭看著秦堯還沒上完藥的傷口,又道歉,「對不起,我不該不顧你的傷口推開你的,只是……只是,」她支支吾吾半天,連耳朵都紅透了,指頭尖發梢都露出羞意,她硬著頭皮道:「只是從來沒有人離我那樣近,我一時有些太過緊張,這才下意識地……」
她不敢看秦堯的臉,視線就落在他胸前的衣襟上,盯著那低調的暗金花紋懺悔,「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秦堯知道楚辭素來少有與人觸碰,畢竟那次為她腳上的傷傷藥,她都受驚到一腳踩到他臉上,只是沒想到,她竟然真的像貓一樣,後頸是最不能被人觸碰的地方。
畢竟他可沒有錯過楚辭一瞬間僵到無法動彈的反應,但他更在意的是——
「誰給你點的守宮砂?」答案其實顯而易見,畢竟楚辭尚在人世的親人只剩下那一位,秦堯真正想知道的是,「他為什麼要給你點守宮砂?」
楚序微為相十餘載,宦海沉浮多年,和左斯分庭抗禮水火不容,自然也知道他這位宿敵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既然會把楚辭送入宮裡,想必也知道她可能會遭遇什麼,總之在手腕上點守宮砂,對她百害而無一利。
左斯對楚序微不屑,對著他唯一的嫡女更加不會心慈,要是知道她手腕上的守宮砂,說不定反倒會激起他施虐的心裡;那如此即便之後楚辭護著齊苼重掌大權,齊苼對她感激在心,這顆消失了的守宮砂,會成為他們之間無法逾越的隔閡。
可是要是沒有這顆守宮砂,即便中間種種波折,也尚有一層可以供人自欺欺人的面紗,困境中彼此相伴的情誼,至少能保證楚辭能夠安穩地活下來,而不是被人當做汙點避之不及地抹去。
然而楚序微還是把楚辭推到了最危險的境地,袖手旁觀看她陷入龍潭虎穴苦苦掙扎不得脫身,現如今還恨不得踩上一腳,讓天下人都知楚辭言行不端非是他楚家家教不嚴。
秦堯想知道他這樣做的契機,畢竟虎毒尚且不食子,楚辭可是他的親生骨肉。
楚辭抬起左臂,沉默地看了一眼血肉模糊的傷口,垂眼聲音很輕地說:「是我父親。」
「至於他為什麼一定要我點上守宮砂,」她嚥了口唾沫,聲音有些發緊地說:「是因為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