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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說:他人若要殺我,我為何不能反殺?
他說了又說,笑了又笑,咳了又咳。那些話似乎是從他內臟中狠狠掏出,血淋淋地拋到牆這頭的鹿白身上。
吳玉認罪了,認了遠不止一件——
包括給太子和靳五皇子下毒,順便陷害十六皇子,準備一旦出事就把吳玉推出去,一石好幾鳥;包括貪墨閩越兩郡海軍軍糧,卻反參將軍一本;包括欺瞞允州河口決堤,淹死下游百人;包括凌虐工部主事之妻,害其滿門徒流,反佔其田地,奪其宅邸。
凡是九皇子親自做的、外人打著他名號做的,那些見不得天日的醜事全被反水的同謀一一抖摟出來,曝露於眾。如同從血肉裡擠出的螞蟥,烏黑,扭曲,陰暗,不堪入目。
一開始鹿白還僅僅是訝異,甚至慶幸吳玉證明瞭十六皇子的清白。但對方說得越多,她的冷汗便流得越多:「崔侍郎,別的我不知道,毒真不是我下的!我壓根不知道會有毒酒,更不會加害靳五殿下啊!說不定,說不定都是巧合吧?」
一旦因此破壞和談,引來交戰,遭殃的可就不止她一個了。
「跟我說沒用,等大理寺的決斷吧。」崔侍郎已經確認她的供詞為真,又將她趕回了牢裡。
即便不是她下的毒,單是幫兇一罪,就足以讓她死個七七四十九回了。
鹿白又驚又怕,在牢裡冷靜了片刻,驀地理解了吳玉為何要反水。
好比她現在要死了,就供出了上線吳玉;吳玉也一樣,心知自己要死了,連掙扎都不掙扎一下便供出了上線九皇子——反正都要死,誰比誰高貴。
這麼一想,她便覺得黃泉路上不孤單了。有些遺憾的便是沒能恢復記憶,墓碑上只能寫「生卒年不詳,父母不詳」,如果能有一個「夫竇貴生立」就好了。
吳玉被審完,也丟到牢房關押,就在鹿白隔壁。
見到披頭散髮、眼神堅毅的人時,鹿白心中頓時一緊。她似乎預感到了什麼,鐵鎖「噹啷」一聲之後,便忙不迭地湊到門口,沖隔壁大喊:「吳相,吳玉!我家在何處,爹孃在哪兒,你快告訴我!給我短刀是什麼意思?快說話!」
吳玉終究還是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他要了紙筆,將九皇子這些年來貪墨的金額帳目、涉事官員姓名官職、受害諸人性命年月,條條落於紙上。寫了一整晚,足足三十四頁,才將那些不為人知的罪狀一一述盡,末了還咬破手指,在每頁底下按了指印。
倒是省去官署查詢證據的麻煩了。
而後,他西向而跪,顫顫巍巍地叩了一個頭:「……保重。」
一聲輕嘆,不知說給誰聽。
第二日一早,獄吏進門時,便發現他已經斷氣了。
就這麼縮成一團,跪在地上,死了。
得知吳玉已死的時候,竇貴生就知道鹿白再無活命的可能。
證據確鑿,不到五日,九皇子便被投了大獄。儘管他嚷著吳玉是胡亂攀咬,但明晃晃的供詞擺在他眼前,狡辯的話再大聲也無濟於事。霍皇后被幽禁佛堂,不得出門,由德貴妃代掌後宮。
與此同時,太子終於醒了。醒來的太子用羸弱喑啞、傷心欲絕的聲音與朝臣們說:「元啟不過一時鬼迷心竅……」
大度的東宮儲君再次原諒了差點害死他的親弟弟。
兩相對比,朝臣們的情緒霎時被點燃,群情激昂,憤慨非常,紛紛上書請聖上將章元啟貶為庶人。如若不然,他們便會罷朝、辭官,誓要與偏心眼兒的皇帝抗爭到底。而在他們口中,幫兇吳玉則變成了「死諫」的忠臣。
就連葛琅也跟著湊熱鬧:「若非五殿下命大,此刻早已身死魂滅,客死異鄉了。還望聖上給陳國一個說法,否則別說女皇陛下,連我這兒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