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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老爺子是什麼樣的人物，他只需將自己這一輩子對外人的手段，稍微施出一兩分，就足以讓人節節敗退。更何況，親人之間，是無需用手段的。只要展現出該有的情緒，就足夠讓關心他的人感受到同等的痛苦。老爺子不急不緩，甚至未劈頭蓋臉地罵柯江一頓，只是日日都不見他。柯江每日去老宅子裡定點報導，卻每日都被拒之門外。報導一禮拜，老爺子才讓人給他帶了句話，讓他別來了。

這樣的冷淡，彷彿過去二十年的疼愛都是假的一般。柯江難以接受，又是對著傭人軟磨硬泡個十天，才終於準他進房去看一眼老人。

他的爺爺又瘦了，躺在半抬起的床上，需要隨時插著精密的儀器。然而望向他的時候，眼中的光不減。

&ldo;小江，&rdo;柯老面上完全看不出情緒，甚至沒有柯江原本料想中的憤怒與失望，只是平平淡淡地，好似往常嘮家常，&ldo;過來坐。&rdo;

柯江在床前坐下，他的心臟砰砰跳，心內有種直覺，他爺爺會原諒他的。

&ldo;怎麼瘦了?&rdo;

柯江閉閉眼睛，又睜開，笑道：&ldo;這段時間減肥呢，想少吃點兒，看起來更帥。&rdo;

&ldo;胡鬧。&rdo;柯老亦如平常般頗帶寵溺意味地斥責一句。柯江笑著點頭應了，老人接著問，&ldo;與孫小姐接觸得怎麼樣了?&rdo;

柯江霎時僵住。

而他身旁臥床的老人仍然平靜地向他施以目光，與任何一個關心孫子感情生活的祖父都無甚區別。可柯江卻知道，這是對他明晃晃的暗示，或者說，是不帶鋒芒的命令。

他本想坦白的。

他可以為了祖父的名聲與心願，對外與女人交往，甚至找人形婚生子，他都能接受。但他還是想坦白地告訴爺爺，他喜歡男人，現在喜歡謝白景，這是他這麼二十幾年來做得唯一最出格最離譜的事兒。柯老爺子於他而言，是他唯一最親近的親人，他的父親不期望他出生，他母親只拿他當踏板，他的兄長與他是仇人，這樣冷漠疏離的家庭裡，只有老爺子始終作為他的庇護與靠山，穩穩地立於他身旁。他希望自己的親人可以接納他這個&ldo;缺陷&rdo;，並且如以往任何一次一樣，毫不猶豫地偏愛他，縱容他。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預設這個事實並不存在，以看似溫和，實則鋒利的方式逼他就範。這是把軟綿綿的刀，正好捅在柯江的心口了。

&ldo;爺爺，&rdo;柯江眼睛有點兒紅，&ldo;你不疼我了?&rdo;

&ldo;說話說得好好的，怎麼還委屈上了。&rdo;柯老的臉上有些笑，&ldo;柯江，你已經二十六歲了，怎麼還像是六歲。&rdo;

&ldo;……&rdo;

柯老：&ldo;孫姑娘看起來人不錯，記得好好相處，早日將婚期定了。&rdo;

柯江突然問：&ldo;是柯成告訴你的?&rdo;

&ldo;那是你大哥。一直教你長幼有序，都忘哪兒去了?對你哥哥放尊重點。&rdo;老爺子語氣加重，接著慢慢地半閉上眼睛，&ldo;我困了，你小子在這鬧鬧騰騰的，趕緊回去吧。&rdo;

柯江倉促地站起來，還險些被椅子絆倒。他幾乎是狼狽地逃走的，這個姿態，著實不夠好看。他坐在駕駛座上，手持續地細微地發抖，手機攥在手中，一會亮屏，一會熄滅光亮。他摸摸口袋，想來根煙，跟電影裡的男主角那樣，但他因為不喜歡煙味，很久沒抽菸了。他又想找人喝酒，可他不想見徐立，也不想聽張雲天沒心沒肺的快樂。最後，他還是打電話給了心中最想見的人。

&ldo;白景，&r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