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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十四當心!&rdo;
這位壯士欲代袍澤取我狗命,匕首堪堪停在我心口,被一箭穿顱。
另一艘破船正緩緩貼近,皇侄執弓箭立於船頭,正一面與眾將士往來說話,一面分神看我,這一箭射出兩方士兵皆大驚失色,劉仲喝令將其餘幾名叛軍頭領扭綁出去,對面船上眾人盯著良王殿下呼呼流血的胳膊肘大喊:&ldo;殿下!軍醫!找軍醫來!&rdo;
我見兩船碰到一起,連忙爬起來朝對面跑,和軍醫幾乎同時跑到皇侄跟前。那老軍醫大概也落了水,渾身濕噠噠浸透腥水,瘦削佝僂嚯嚯喘氣,狀況看起來比良王還兇險些。眾人紛紛搭手,清洗上藥,撕扯繃帶,老軍醫動作哆嗦而急切,彷彿受傷的是他自己兒子一樣。我一時沒擠進去,在人堆外圍急得和良王殿下乾瞪眼。
皇侄微微露出一絲笑,向身邊眾人道:&ldo;讓一讓,擋到陛……&rdo;
與此同時我終於撥開了擋道的,而說時急那時快,只見寒光一閃老軍醫突然抬手揮向良王!我驚呼:&ldo;茂郎!&rdo;
皇侄一個&ldo;下&rdo;字未落,老軍醫忽轉臉瞪向我,瞬間兇光畢露,當即反手一刀‐‐正中靶心。
敵軍的武裝行動在最後一刻取得了創造性勝利。
昏迷時一直惦記著倒下前那一瞬間看到的皇侄的表情,總疑心他也被老軍醫刺中了,不然怎麼能露出那樣的表情呢?
後來隱約聽見有人在耳邊哭,喚我十四。似乎是皇娘,但有時候又不是皇娘。這世上除了皇娘就只剩下趙朔和良王敢一口一個&ldo;十四&rdo;喚我了,趙朔正在邊關吃沙子必定趕不及回來弔喪,可良王也會哭嗎?
那哽咽恍如流水潺湲,咕咚咕咚入了幽潭,入了深海,濃雲接天壓地,嚴絲合縫的黑暗包裹著風雨雷電的轟鳴。
大雨瓢潑而下,聽香寺鐘鼓長鳴,巍峨皇宮如匍匐山腳的龐大凶獸,在悽惶夜色和肅穆佛音裡沉默地忍受著風雨鞭身――不肯閉合的眼睛裡瞳光如炬。
宣陽殿燈火通明。窗外高大的芭蕉樹風雨中婆娑作響,綠意和水汽沛然擁入室內。恍惚是有一年高燒臥床一躺半月,身邊只有上了年紀的皇娘和乳臭未乾的太子相伴。本該在離京北去路上的良王忽然折返,頂著眾人疑慮的目光闖到我跟前,我睜開眼看見他卻說不出話。
他已是鬢生白髮,目生紅絲,卻仍像不知輕重的少年人一樣大力搓握著我的手腕:&ldo;就不能讓我看看你嗎?他們憑什麼攔我?是不是我死了才能讓你們安心?&rdo;
那時候的我無知而昏聵:&ldo;茂郎啊,皇叔信你……皇叔老了,這江山消磨人,太子還小,日後需你多擔待……&rdo;
他滿目恨意,冷冷盯著我,緩慢而沙啞道:&ldo;我會殺了他的,我會讓這天下不得安寧……你根本不相信我,根本不知道我的心,你全都忘記了。&rdo;
――&ldo;我只為你扛,我知道你怎麼想的,你要是死了,別指望我為別人扛。&rdo;
――&ldo;在晉王軍中時,你想的還是先殉國吧?&rdo;
前世今生兩個聲音振聾發聵,嚇得我一個激靈活了過來――我幽幽半睜開眼,瞧見七八隻胳膊橫壓在身,御醫李愈那雙標誌性枯瘦如柴刀疤猙獰的手正按在我胸口,有人大喊:&ldo;繃帶!繃帶!&rdo;
我疼得又昏死過去。
&ldo;十四叔,十四叔!&rdo;
明明昏死了,竟又聽見皇侄的聲音。